琴酒试图回想爱尔兰这个从前几乎没被他放在过眼里的组织成员。
印象当然是有的,毕竟是皮斯科那个老东西的干儿子，两人的义父子关系在明面上是不为人知的，不过可瞒不过他,爱尔兰在那个老匹夫死后,在背地里暗戳戳做出的动静,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理会。
没有触犯到他的底线，没有足够让他正视的能力，那就没必要给予多余的关注。
蠢的连谁才是杀死皮斯科的真凶都看不出来，这样的人,多看一眼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要了皮斯科命的从来不是他。
是组织。
是bss。
不过恐怕就算这个废物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有勇气直面凶手。
那个时候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对方已经用行为重塑了他的认知。
站在东京铁塔上的那个高大男性,无疑就是爱尔兰。
“这家伙的射击术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伏特加忙中抽出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叹为观止，“进步得简直不是一点两点！”
是很多点。
代号成员也会定期进行技能检测，换一个众所周知的说法,大概类似于普通公司里的培训班一样,最起码要过最低的考核线,对方的水平不至于排末名，但也实在前不到哪里去,现在这个水准,就像是班上的中下游突然考到了年级第一，令人不可思议。
伏特加已经尽可能地在控制操纵杆，但是对方的火力实在太过密集，刚才差点又被击中了尾翼，不得不把距离拉开,如果被击中油箱，恐怕他们今晚全都得交代在这里。
“轰——”
机身轻微地晃荡了一下，坐着的人全都提心吊胆起来。
“集中注意力！”琴酒冷声呵斥。“把枪给我。”
“让我来解决掉他！”后排响起尖锐的女声，她很不甘心地握紧了手里的狙击枪。
明明只差一点的……就只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击中对方了！
琴酒没有多说，只是转过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你已经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连续多次任务狙击失败，不管什么原因，都没有再宽容的必要，留给废物的机会纯属浪费，还不如自己上。
他端起了狙击枪，试图在黑夜中找准对方的所在点。
白天的东京塔无比繁华，而现在只是一座冰冷的铁架子，里面藏着许多老鼠，而他现在要把对方找出来。
这似乎是一场实力过分倾斜的逐猎游戏，然而现在他已经放弃了外力辅助，决定亲自杀死对方。可惜的是连射两枪都接连落空，肾上腺素极速分泌，银发男人的兴趣已被彻底燃起，勾起了唇角，神情却比夜色更冷。
远处一条斑斓的光带正在逐渐靠近东京铁塔，如同坠入地上的星河，红蓝相间，还伴随着越来越紧迫的警报声。
“是警察。”伏特加说。
又在心里稍微估算了一下距离：“10分钟的时间。”
还是要尽量和官方避免明面上的冲突交集。
要速战速决才行了。
琴酒眯起一只眼睛。
人体，或者是机械的设备都会产生热量，是黑夜中最好的辅助之眼，红外线的热成像确定了人就藏在那堵水泥墙之后。
直升机在机首位置安装了一台AN\ASQ-170光电转塔，它的主要功能是可以在360°范围内跟随驾驶员佩戴的头盔进行转动，简单的来说就是指哪打哪。*
但是刚才这一招已经失效，对方的行动速度过于敏捷，总是能以奇怪的角度避开子弹，东京铁塔虽然空旷，但遮蔽物也足够多，在上一个掩体被彻底击溃之前，爱尔兰总能成功跑到下一个掩体背后。
如果他们有足够长的时间那还好说，无非是继续耗到对方彻底竭力，但现在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好不容易让对方暴露在了最容易射击的点位，万一光电转塔没中就再也没有时间了。
大哥，条子就要到了。⊿”伏特加提醒。
后面两个被嘲弄的狙击手见琴酒连发几枪都没有射中，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嘲讽，但是各种语气助词也没少，伏特加警告了一声——他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今晚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后续收场说不定麻烦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把人解决掉，多少也能补救一点。”
“只要把人杀掉就可以吧？”她冷声道。“那就用上那个东西好了。”
伏特加立马意识到了对方说的是什么：“70毫米火箭发射巢？”
“没错！”后排响起极度兴奋的响应：“只要用上这个东西，他逃到哪里都没有用，逃到哪里都会死——”
到时候整个东京塔都可以炸毁，尸体都会被彻底轰成焦炭！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身体里的血就沸腾起来了！
“不行。”
说话的是琴酒，他嗤笑了一声：“你的脑子最好清楚一点。”
这里是东京。
日本的首都，政治的中心，而且最近还有国际性的会议在这里召开，如果说之前密密麻麻的射击，还可以被那些善于糊弄的家伙牵强地解释成烟花表演之类的东西，那么启用火箭发射巢造成的动静根本无法遮掩。
损坏和损毁是有区别的，在这个关键档口，东京塔身被直接炸毁掉带来的政治影响后续会相当棘手，就算是bss出手恐怕也没用。
而且记忆卡现在没有拿回来，相当于被警方握住了一条命脉。如果在对方掀开棋盘之前还没有妥善处理掉卧底，那么一旦组织被放在了明面上，他们就彻底失去了主导的优势。
狙击枪里还有一发子弹。
飞机摇晃不停，而他需要尽可能的保持身体平衡稳定。
只有一击的机会。
“砰！”
在他扣下板机的那一瞬，一颗金属子弹同样从对面射击
而出！
嗤啦一声。
空气仿佛瞬间静止。
时间似乎被无限放慢了下来。
子弹披着冰凉的夜色划破空气，越过尘埃，死亡的光点越来越近。
欻——
金属光泽划破了男人的风衣立领，在男人的颧骨之上留下了一道长痕，皮肤被擦破，露出里面的血肉来，鲜血慢慢地渗透下来，滴落在衣服上，斑斑点点。
“大哥！”
琴酒却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黑夜中子弹射出的来源之处，那双幽绿色的眼睛里倒映出的被飞机照明照亮的那小片区域里，除了被击中的建筑以外，什么都没有。
哪怕在直升飞机的照射之下，对方也把自己藏得相当好。
真是意想不到，阴沟里的老鼠，现在反过来啃掉了猫的骨头。
那一枪射没射中？伏特加心里想问又不敢问，但随后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螺旋桨被击中了！”
飞机就像在巨大波涛里挣扎的一艘小舟，晃晃悠悠地一下子被卷到左边，一下子又被卷到右边，最后像不堪重负，如同流星一样，径直地坠落了下去。
警察到来的时候，只看到飞机爆炸剩下的残骸。
直升机已经烧得差不多，只留下了一个框架。
“报告！未发现有尸体残骸！”
全副武装的高大警官，径直走到还有余火烧灼的机身骨架前，弯腰举着手电筒仔细观摩了一阵。
“AH64型重型武装直升机。”接到市区内有人公然用热武器围攻东京铁塔的举报电话后，东京警视厅就迅速派搜查一科和爆处部门执行任务，松田阵平确定了飞机上的残留爆炸危险已经被解除，才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个型号的直升机的性能。
“这个型号的直升机的抗坠毁性能很不错，一般来说就算坠机也不会烧成这样，看样子应该是被击中了油箱。”
就是不知道是被敌人击中的，还是自己为了销毁痕迹射出来的。
他捡起了一块飞机残片。
或者两者皆有——这本身也不矛盾。
“也就是说现场还有另一队人手持热武器？”目暮警官严肃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么就要向上级申报换别的先遣部队了。
“就算有，应该也不在了吧。”松田阵平摸了摸下巴，“这可是能上世界大战的武装直升机啊，光电转塔装置里的子弹全都射空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能在这么密集的火力里跑出来的人类。”松田阵平顿了顿，“只有美国队长。”
目暮警官：“……”
“其实钢铁侠也可以，”萩原研二补充了一句，“同样走科技侧的还有蝙蝠侠吧，我还挺喜欢dc出品的。”他压低了嗓音：“Iamwatchingyu。”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目暮警官仰头看向仍旧屹立着的东京
塔，那里还隐约萦绕着充满危险气息的烟雾。
要叫人接手才行了。
安室透是第二天才得到的消息。
倒不是因为得知消息的时间太晚，而是他抵达现场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警视厅的普通警察已经撤走，和两个防爆警察擦肩而过的时候，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言语沟通，只是眼神简单地交汇了一瞬。
赶在所有人之前，他在东京塔上捡到了三个人。
柯南把人藏得很好，自己也躲得很隐蔽，毕竟如果被发现，说不定会被警方内部的组织卧底发现端倪，那个时候才最要命。
基德说得没有错，他暴露地方已经太多了，现在必须要低调，想办法遮掩一点。
“你说帮了你的人是基德？”安室透说，“但是昨晚我们在残留的飞机骸骨上检测到了射击痕迹，根据子弹的弹道显示，这些射击痕迹和东京铁塔上的痕迹完全不同，而且当时还有目击者。”
这意味着子弹出自于不一样的武器，而这些武器的持有双方处于绝对对立状态，如果对方是基德——那他哪来的热-武器？
毕竟从基德十几年前第一次出现一直到如今，从来都没有用过热-武器，偶尔手里也有过枪——从警察手里得到的，但也没有开过，他的枪里永远只会射出扑克牌，虽然也有一定的伤害性，不过相比起真枪的威力，前者能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微乎其微，更像是特意搞出来虚张声势的花活。
“你确定对方一定是基德？”
“我确定。”柯南很肯定，毕竟他在雨夜差点被小兰识破的事情，只有对方知道。
能当上怪盗的人不会是个轻易泄密的人——出于朋友的角度，他也相信对方。
安室透没有说相信或者不相信，他对此仍然保有怀疑态度。
“但是，我在你的血液里检测到了麻醉药的成分。”安室透说了声道歉，“含量很低，而且是相对温和的类型，发挥作用的时间比较慢，效果类似于安眠药。”
……所以他当初不是累过去的，而是被麻过去的？
“可是，”柯南有些困惑，“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基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他很快得知了更详细的情况：当晚发生了相当激烈的一场鏖战，东京塔的损失惨重，直接的经济损失，目前简单估算已经达到了好几个亿的日元，这还不算全部。
“也许是不想让你插手。”他说，“很危险。”
这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怎么可能，如果对方是基德，那他根本就不可能跟那些人直接对上！”柯南抓头发，“那家伙是魔术师，不是魔法师，他又不是奇异博士！”
对上京极真都只有溜的份，那么密集的热武器，以他对基德的了解，对方绝对不会傻乎乎地主动跑上去送死。
“假如对方不是基德呢？”安室透说。
“假如对方不是……”柯南停住。
安室透点出了他的思维误区：“如果基德可以伪装成其他人，那就代表其他人也同样可以易容成基德。”
“可是对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还知道只有我和基德发生的事情。”他顿了顿，“对方应该没有恶意。”
“这样啊。”安室透说，“确实如此，如果有恶意，你恐怕现在也没办法站在这里。但你到目前为止还是安全的……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他转过头看着仍陷在困惑之中的小侦探：“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你喜欢冒险的性格，还特意想办法让你避开了风暴中心，这代表对你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甚至相当深刻的了解。”
“身上有热武器，能躲过直升机的密集火力，甚至还给予琴酒精准打击——对组织的事情非常了解。”
“还留下了那张记忆卡，对方完全可以选择自己带走。”
两人平静地对视。
安室透说：“精通易容术，有和组织对抗的实力，又对你怀有善意，还清楚记忆卡重要性的人，会是谁呢？”
柯南迟疑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贝尔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