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事情的走向有点超出阮甜的预料。
她盯着手机心慌意乱, 手足无措。
键入光标不停闪动，仿佛无形的催促逼迫，阮甜思绪空白难以应对, 正努力想着辩词中，对面终于发来一句无情的审问。
y：【你刷这么多钱到底想干什么？】
阮甜感受到了浓重情绪, 不耐烦或是其他, 她这一刻也像是脑子抽了，凭着本能如实回复。
甜不甜：【我钱多, 花不完】
y：【？】
她发完稍稍冷静，慌张过后又莫名觉得委屈，憋着一口气, 抿抿唇，打字。
我给我喜欢的东西花钱有什么不对……
不行，太直接。
她敲敲打打。
甜不甜：【家里从小教我，要当一个快乐的富二代】
甜不甜：【该买买该花花】
甜不甜：【我为我自己的爱好花点钱怎么了，这你也不允许吗】
她说到后面, 逻辑一通, 底气越发十足，手下重重敲字速度飞快。
甜不甜：【难道我自己花钱的权利也没有了？】
甜不甜：【你也要干涉？】
甜不甜：【你只是我的师父不是我的爸爸！】
江璟佑在这边看到这句义正言辞的谴责, 本能深吸一口气, 脑中只剩下四个字。
翅膀硬了。
y：【你花钱我管不着】
y：【但是这个钱花在我身上就和我有点关系了】
甜不甜：【有什么关系？我的钱怎么支配只和我一个人有关系】
她狡辩。
江璟佑气得直吸气。
他直接不留情面。
y：【明天我就让萌芽tv把你账号注销掉】
y：【钱我自己私人退给你】
阮甜看到这里, 快被他气哭了。
甜不甜：【你凭什么！】
甜不甜：【你这是侵犯我消费者合法权利！】
甜不甜：【我要去投诉你！】
y：【随便】
他发来油盐不进的两个字。
阮甜在这头直咬唇, 急得团团转, 眼泪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终于，她憋不住，直接拨通了对面的语音电话。
响起的嘟声仿佛是对她的审判，阮甜无比难捱中, 终于听到接通的声响。
只是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无边的沉默，无形等待。
她一张唇，就掩饰不住的哭腔。
“喂……”
“姜景，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偷偷在直播间给你刷礼物，还和你顶嘴，你别生气呜呜。”她可怜兮兮哭了两声，生怕他真的注销掉她账号，那一切全完了。
她好不容易混到这么高的粉籍，岂不是功亏一篑。
大女人就得能屈能伸。
阮甜向来擅长装乖卖惨，这么多年在阮司压迫下没少用这招在自己爸妈面前抹黑他，装哭起来得心应手。
“呜呜呜……”努力吸鼻子抽泣，七分真三分渲染，外加委屈巴巴的一声。
“师父……”
江璟佑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束手无策的头痛，他手扶额，闭眼深呼吸，终于开口：“阮甜。”
“我不太懂你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在想什么，有时候说话可能比较强硬。”
“但是你在我直播间刷这么多钱，我真的不太高兴。”
“你如果喜欢我的直播，直接和我说，过来就行，你刷的这些钱我也不会要，不如拿去买自己喜欢的小裙子……”
“我喜欢的小裙子我都买了……”她弱弱插一句嘴。江璟佑声音停住，须臾，淡声。
“我不会注销你的账号，以后你也可以光明正大看我的直播，但是不要再在里面刷一分钱了。”
“可是，同样是我喜欢的东西，为什么小裙子可以买，直播就不行？”阮甜思索了会，天真且困惑地发问。
江璟佑沉默住，许久，才平静纠正她：“因为我不是物件，喜欢就可以花钱买下来，你在我直播间花再多的钱也没有办法得到小裙子的回馈。”
阮甜安静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才轻轻“哦”了声。
“那、师父，我可以换成其他的回馈吗？”
“？”
“比如，我想上个王者。”
……
江璟佑时间确实空余不多。
每周抽出两天直播已经是他的极限，平时基本不会玩游戏，除了被阮甜缠的没办法，才会带她两把。
当初大四，被家里堂哥连求带忽悠在萌芽开了个号，也算是充当一下技术主播，空闲打打游戏拉点人气，让他新创业的直播网站不至于太冷清。
本来也就是抱着玩票性质，没想到后来真的会有观众，也没想到网站会越做越大。等他真正毕业工作，公司事业步入正轨之后，日常也慢慢繁重冗忙，他想走，却碍于一直追随的那帮老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就莫名软下来，不知不觉播到了现在。
带她上王者这件事情，说麻烦也不算麻烦，相比拒绝之后将会带来的更多麻烦，江璟佑沉思几秒，还是答应了下来。
结果。
“你怎么又没了？”
“小鲁班不是这样玩的。”
“闪现闪现！”
“我觉得你公孙离没什么天赋，还是不要练了，继续玩香香吧。”
“阮甜，你是不是故意的？”
原本在江璟佑预期中，从星耀四带她打上王者，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花两天抽个时间，很简单就上去了。
谁知道，两人从双排第一把，就开启了艰难地狱模式。
她把把拿的射手输出位，却不知为何，总是突然死掉，自家野区拿红消失，下路对线消失，打团消失，每次四打五，以江璟佑的水平赢当然没问题，只是原本最多十分钟能搞定的局硬生生被拖到后期，更甚的还刷新出风暴龙王。
他开始忍不住查看队友面板，才发现她每把玩的都是不熟悉的英雄，拿着最重要的输出位练射手。
面对质问，她还振振有词。
“可是你不是说要教我玩射手吗？不趁着这个机会教我一下，下次你又说没时间了！”末尾还要重重加一声。
“师父！”
好。
有理有据，江璟佑无法反驳。
“那至少要先熟悉一下英雄技能吧？”他只能最后平心静气同她说。
“拿个什么都不懂的英雄我也没办法手把手教你操作。”
手、把、手——教操作。
阮甜倒是想，怕他不愿意。
她语气无辜，委屈道：“每个英雄我都在训练营练过了，只是可能不太熟练而已，师父，你是不是嫌弃我菜了呜呜。”
“…………”他深呼吸。
“那我们今天就先打到这里吧，你有什么想学的射手，到训练营，我1v1教你。”
阮甜喜上眉梢，心花怒放，但还是装作不情不愿委委屈屈的样子，勉强应下来：“那好吧。”
“只要师父你不嫌弃我菜，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打了一晚上游戏，星没上两颗，倒是全部用在教学上面了。
江璟佑喝了口水，喉咙都有点哑，看眼桌上时间。
“不早了，有什么不懂的明天再问，早点休息。”
阮甜也跟着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已经十点钟。
她占据了这道声音一整个晚上，已经心满意足，甜甜道了晚安：“师父，明天见。”
他这样尽心尽力，阮甜当然也要当个好学生。
她向来在学习上很聪颖，不费太大力气就能占据年级前三名，放在游戏里也不例外——至少，理论知识上她无懈可击。
阮甜把昨晚练过的每个射手都做了份表格，总结技能玩法，还有他说的一些技巧，满满当当的文字足以表明她的认真。
阮甜在临近下班的点时，把这份文档发给了他，江璟佑本来刚结束一个会议，准备放松休息，手机叮咚一响，新消息进入。
来自他那个古灵精怪的徒弟。
没错，现在的阮甜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一改先前的软萌无害，倒有几分小孩特有的顽劣，让他束手无策。
江璟佑抱着头疼的想法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铺开的文字却总结的都是他昨晚说过的一字一句，甚至一个随口提过的小细节，也被认真的记录保存下来，足以证明她的用心。
他突然有点愧疚，为自己先前的不以为意和忽视。
她明明，就是一个认真想玩好游戏的好学生。
这一晚，江璟佑耐心无比。
有问必答，细心教学，完全是把她当成了关门弟子，关爱呵护着她这株幼小嫩苗的成长。
阮甜于是得寸进尺，在实战的排位赛里，提出让他玩瑶这个选项。
江璟佑犹豫了一下。
“这样的话，可能很难赢。”
“可是我想你一直在我旁边指导我，换做别的路人辅助的话可能会觉得我菜，根本不管我。”阮甜可怜央求。
他心软答应：“好，那我跟你一起。”
他玩瑶，阮甜玩射手，有时是比较熟练的香香和鲁班，有时是这两天刚学会的新英雄，她在江璟佑提点下，玩得比起先前好很多，但终究能力有限，一晚上输输赢赢，段位原地打转。
夜深，两人道别。
阮甜小心担忧询问：“那明天还会教我吗？”
江璟佑看向时间，明天晚上需要直播，他犹豫了下：“直播的话你介意吗？”
台灯下，女生抱着手机，笑逐颜开，声音显而易见扬了起来。
“当然不介意啦。”
“只要能和你一起玩我就很开心了~”
当晚八点，江璟佑准时开播，他登录游戏，上的却是小号，粉丝纷纷开始刷。
【咦？今天不打巅峰赛吗】
【这不是上次表演百分百胜率上荣耀的小号】
【这是要继续？】
“今天不打巅峰赛，今天教大家如何打低端局。”江璟佑漫不经心答，手里操作着界面，开房间，随后准备拉人。
目光落在好友列表上，却是突然一顿，原本总是在顶部高高挂起的小黄鸭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粉色软妹头像，名字更是从成熟稳重多金，变成了——
【迷妹小甜】
“……？”
江璟佑打开微信列表，找出阮甜，缓缓给她扣了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