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这会儿已经懵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最后到底还是多年的养气功夫到位,即便心里多诧异,从外表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反正赫舍里氏是没看出来什么,还在自顾自的说娘家的事儿。

    “我今儿也听老太太说了,这个李四儿九月才被老爷子收了房,前段时间却被人看见和大哥站在一处说笑,老爷子气得不轻,若不是寿宴就在眼前,只怕她的下场不会好。”

    原来她被人看管起来是因为这个缘故,隆科多微微蹙了蹙眉,那在历史上,只怕就是因为这回相遇,才有了后来那些孽缘。

    隆科多想着今日在花园的事情,隐约觉得这怕也不是什么偶然。

    “怪不得呢,我就说大喜的日子又闹出这番纠葛来,只是这腌臜事到底让咱们岳兴阿正正好看到了,这孩子心善,我之前又应了他要找你给那人求情,如此我倒是不知道怎么回他了。”

    隆科多敛了内心的不安,淡淡回了一句。

    赫舍里氏听了这话,却只露出一个笑来:“这有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照我说啊,这事儿从根儿上来说还是阿玛不对,一把年纪的人了,竟又收了一房,那样年轻鲜嫩的姑娘进门,也是可惜了了。”

    隆科多听了这番话面上露出诧异神色。

    赫舍里氏也看出了他的疑惑,抿唇一笑,语气有些嗔怪:“难道爷当我是铁石心肠不成?”

    隆科多神色复杂的看着赫舍里氏,心里却是叹了口气,你纵然不是铁石心肠,只可惜你的这份好心,在历史上却没能换来好报。

    既然知道了那人是李四儿,隆科多一时间也没了谈兴,往后一靠便开始闭目养神。

    赫舍里氏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毕竟往常隆科多的话就不是很多,见他仿佛累了,便也不再找他说话,而是转头将儿子的头抱进了怀里,生怕这一路颠簸,让儿子睡得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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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隆科多一家子就回了佟府,刚一回来,隆科多就察觉到府中的氛围有些不对。

    他不由皱眉,还没等找人问话,就见老爷子跟前的长随佟福迎了上来,他竟好似一直在此处等着他。

    隆科多心下不由一沉,这个架势,怕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结果最后也没有让隆科多料错,佟福一脸严肃的道:“宫里好似发生了大事儿,老爷让您一回来就去正院说话。”

    隆科多心里咯噔一下,也来不和赫舍里氏交代几句,急忙就往正房去了,赫舍里氏有些无奈的看着丈夫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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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科多到正院的时候,他发现不止自己一个人过来了,大房二房甚至东府的人都来了。

    所谓的东府就是隔壁佟国纲府上的人,不过如今他的伯父已经去世了,东府做主的是他堂兄鄂伦岱。

    这位爷可是个有名的混不吝,因为之前立储的事儿,在隆科多面前出了丑,这几日见着隆科多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今儿自然也一样,见着隆科多进来,冷笑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倒是有闲心给你老丈人祝寿。”

    隆科多皱了皱眉:“我出门前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大事儿。”

    这人纯粹就是找不自在,隆科多也懒得和他计较。

    鄂伦岱一见他还敢回嘴,又想再来几句,却到底被佟国维拦下了。

    “行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如今太子已经被皇上放了出来,眼看着怕是要恢复储位,我们家也得早做打算了。”

    鄂伦岱一听这话就来气:“真不知太子那个小崽子有什么好的,眼睛长在脑门上,偏皇帝总把他放在心尖尖上,如今废了都要复立。”

    “胡说八道什么呢!”佟国维斥责了一句侄子,又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大阿哥和八阿哥只怕是都不成了,咱们家前段时间也是太过招眼了,今日之后,各房都老实些,无事不要再随意走动了。”

    这话说出来屋里人都有些不安。

    隆科多的二哥德克新在他耳边嘀咕:“老爷子这是真怕了,宫里这几日可有什么风声?”

    隆科多摇了摇头,虽然说佟家两府都牵扯进了储位之争中,但是康熙对他的态度还是没变,平日里提起佟家,态度也很温和,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可是越发这样,隆科多心里却是越不安,即便是知道历史上佟家在康熙朝并未怎样,但是在皇帝面前,难免还是会战战兢兢。

    他们兄弟俩或许还只是偷摸说说悄悄话,但是鄂伦岱可不是个能忍得住脾气的人,噌的一下就站起身来,道:“二叔,您何必这般小心,如今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咱们家和八阿哥要好,咱们这会儿再谨慎,只怕也是来不及了。”

    佟国维被这个大侄子气的手抖,一拍桌子道:“糊涂东西,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你还看不清形式吗?皇上宽仁,难道你就敢依仗皇上的宽仁为所欲为不成!”

    隆科多倒是很理解佟国维的心情,虽然说这会儿装孙子多半已经没啥用了,但是到底也是要给皇帝做出一个样子来,让皇帝知道,他们家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

    一条道走到黑,这不是擎等着找削吗?

    当然这未尽之言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要真说出来,便是真的诛心之言了。

    鄂伦岱到底也不是个大傻子,被佟国维这么一提点,心里也顿时明白了过来,最后皱了皱眉,还是老实坐下了。

    佟国维见他不吭气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家里这些爷们,其他人他能把握得住,就这个大侄子他是真的提起来就头疼,一大把年纪了,只长岁数不长脑子,冲谁都是一副狗脾气,连他亲爹都管不住他。

    不过许是到底年岁渐长,这两年到底比前几年稳重了许多。

    想到这儿佟国维叹了口气,转头又看向自己几个儿子:“你们如今都大了,我也不想再一遍遍跟在你们屁股后头说教,只一句话,日后行事,当三思而后行,如今朝中局势紧张,咱们家也经不起再折腾了。”

    这话竟是有了几分颓然之感,隆科多兄弟几个急忙起身安慰老父。

    佟国维最后却只是摆了摆手:“行啦,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再说了,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吧。”

    佟国维在家中自来威严深重,隆科多兄弟几个也不敢多言,只能起身告退离开。

    但是就在众人都退出去的时候,佟国维却突然道:“老三留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隆科多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其他几个兄弟也都看了过来,他们的眼神有好奇有不安,但是当着佟国维的面,却也没一个人敢多说什么,一一退了出去。

    只有鄂伦岱冷哼了一声,对他翻了个白眼,一甩袖子第一个出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隆科多有些无语。

    “坐吧。”看着垂手站在门边的三子,佟国维眼神十分复杂。

    隆科多也不会和自己亲爹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上。

    “今儿你岳父的生日如何?”

    隆科多组织了一下语言,将今日的热闹场景描述了一遍,当然了 ,后宅那点腌臜事儿自然是略过不提。

    佟国维也不是真心关心自己这位亲家兼大舅哥的生日过得如何,听完也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热闹就好,你岳父如今年纪也大了,有今天没明天的,你平日里也该多孝敬孝敬他。”

    隆科多自然讷讷应是。

    说完了闲话,佟国维这才扯上正题:“这几日四阿哥可找过你?”

    隆科多估摸着他就是在操心这个,便也老老实实的回答:“并未。”

    佟国维先是有些失望,继而又点了点头:“四阿哥谨慎,如今这个当口,也不好有什么动作。”

    说完又看向隆科多:“其他阿哥可来找过你?”

    隆科多摇了摇头:“前几日在乾清门遇到三阿哥,倒是说了几句话,可是也都是些客气话,和往常并未有何不同,三阿哥也并未露出什么意思来。”

    佟国维嗤笑一声:“如此胆小,成不了事的。”

    说完他认认真真看向儿子:“太子要复位了,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必定是要给几位皇子进爵位的,若是四阿哥再来找你,这个消息你倒是可以透露几分。”

    隆科多自无不可,进爵位这种事,透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之后父子俩人又密谋许久,佟国维甚至恨不得将如何与四阿哥说话都一一叮嘱给隆科多。

    他这样焦虑,让隆科多都有些不解。

    “阿玛,您心中可是有什么顾虑?”

    佟国维摇了摇头,眉头紧蹙:“要说什么切实的顾虑,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这心里总是生出许多不安,总觉得日后只怕要不好。”

    隆科多听了这话叹了口气,心说您这话却是没说错,历史上佟家的确也没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康熙一朝赫赫有名的佟半朝,最终也不过是雨打风吹去罢了。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追名逐利不过是人之本性罢了,再加上康熙帝晚年平衡权术,大臣们又都想要凭借从龙之功延续家族辉煌。

    佟家处于这样的权利漩涡之中,又哪里能真的独善其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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