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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45 章 【捉虫】节点(五)

    这样的对话和场景,秦放鹤已经预想过无数次,事到临头,颇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天元帝真正在意的是他想干什么吗?

    不,不是。

    与其说疑问,不如说是质问。

    因为下属行动的细枝末节对上位者而言,无关紧要,不值一提,他们在意的也从来不是这些。

    而是某些未经事先汇报的行为让他感觉到了轻微的不快,或者说产生了失控感,危机感。

    作为长期统治封建王朝数十年的实权君主,天元帝真正的在意的是臣子的想法是否会与自己产生冲突。

    说得再直白再深入一点,秦放鹤此举所造成的结果,是否会挑衅他的权威?威胁他和继任者的统治?

    是否会动摇江山?

    换言之,他想要安心,想要秦放鹤的保证和承诺。

    但恰恰在维护封建王权方面,秦放鹤无法给出任何承诺和保证。

    人类文明史发展的滚滚洪流乃万物进化之规律,非人力可当,一切都是他有意而为之,事到如今又怎会逆天而行,反去阻止呢?

    所以他选择避而不答,不被牵着走,“陛下想让臣怎么做呢?”

    君臣之间的关系,一定程度上很像头脑和四肢,四肢听从头脑的调遣,但关键时刻,却又会凭借本能趋利避害,与大脑发出的指令相违背。

    大脑固然可以舍弃四肢,但……必遭重创。

    天元帝听出秦放鹤的弦外之音,不觉从喉间发出一声像笑,又像呵斥的气声,“好大的胆子啊。”

    他的回避,恰恰说明了答案:这一系列变革,确实可能会对现有统治造成某种程度的阻碍。

    换个人,这几乎已经可以算是欺君犯上了。

    秦放鹤微微垂眸,没有为自己辩解,呈现出任打任杀的柔顺。

    天元帝的眼界之高远,胸襟之开阔,举世罕见,欺骗、狡辩除了激化矛盾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伴随着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天元帝从榻上站起来,秦放鹤顺势起身上前,微微弯腰,伸出胳膊。

    长久保持坐姿让天元帝下半身酸痛、僵硬,有些站立不稳。余光瞥见那截胳膊,天元帝低头找鞋的动作顿了顿,瞥了秦放鹤一眼,沉默着抓住了他的小臂。

    稳住身体后,天元帝继续穿鞋,奈何腰背弯不下去,眯着老花眼对了几次也没对准,最后索[xing]一脚踩进去,后半截就那么叠在脚下。

    “你不爱钱,你不好[se],”天元帝慢慢直起身来,以一种闲话家常般悠闲舒缓的语气说,“甚至所追逐的功名利禄,也非表面那般热衷……”

    所谓好[kou]腹之[yu],也颇有限,不过是做出来糊弄外人的幌子罢了。

    所以,你到底为了什么呢?

    沉稳,世故,老成,步步为营……天元帝看着近在咫尺的臣子,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半晌摇头,“打从殿试那[ri]朕见你始,就根本不像那个年纪的年轻人。”

    秦放鹤笑了笑,好奇反问:“那么那个年纪的年轻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哪怕在前世,自从有记忆开始,他就被沉重的家务、农活儿和学业倾轧,只是保持呼吸都很困难。

    享乐、愉悦之流,从来与他无关。

    没人教过他该怎么当个孩子。

    他是真的不知道。

    青涩又冒失,稚嫩而冲动。?[(()”天元帝松开手,来到角桌边打理一盆茶花,“像刚出栏的鹿崽,不知世事险恶,总有一些荒唐而可笑,但是又非常真挚可爱的热血。”

    他似乎在描述理想中的少年郎,又像是在追忆某些错过的时光。

    “这些东西,”天元帝斜眼瞅着秦放鹤,“朕从未在你身上见到过。”

    哪怕是短暂的停留,也没有。

    一次都没有。

    人才就像矿山里的璞玉,需要小心开采、[jing]心打磨方能成才。

    然而秦放鹤不是。

    他呈现在世人面前时,已然光彩夺目,趋近圆满。

    如天降之物。

    他好像生来如此,直接跨越了每个人人生中必须经历的一个环节,无师自通。

    但他同样是热血的,执着的。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吸引着他奋力向前,并不惜为此披肝沥胆,无怨无悔。

    天元帝曾经好奇过,也探究过,然而一无所获。

    钱权、荣耀,这些秦放鹤不能说不在意,但显然并不是真正的核心。

    天元帝觉得,如果到了必要时刻,为了他所真正追求的东西,他甚至可以随时放弃这一切。

    哦,是信念!

    但……究竟是何种信念?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在天元帝心中萦绕已久,之前一直被刻意忽略、压下,但现在,到了不得不问的时候了。

    秦放鹤认真思索片刻,露出个稍显茫然却又羞涩而向往的笑,“若有来世,臣有幸生在父母俱在的富贵之家,或许就能懂了吧。”

    天元帝失笑,眼中多了几分无奈。

    这小子……

    还是这一招,偏偏屡试不爽。

    他在耍小聪明卖惨回避么?

    显而易见。

    但他说的是真的么?

    显而易见。

    屋子里安静片刻,却又听秦放鹤大胆发问:“昔年陛下初登基时,可曾有大臣与陛下说过类似的话?”

    天元帝一怔,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伸手往他脸上拍了拍,“大胆!”

    拍完,天元帝率先笑起来,秦放鹤也跟着笑。

    微风渐起,君臣二人笑声渐大,合着廊下铜铃清脆悠长的撞击,传出去老远。

    秦放鹤六元及第时,年仅十九岁;天元帝初登大宝时,恰恰也是十九岁。

    这对君臣有着极其相近的过往,也曾面对如出一辙的阻碍和非议,然后他们也都以同样的坚韧

    () 和魄力证明自己。

    毫无疑问,他们有着无人可及的相似[xing],也更容易引发共鸣。

    若非如此,大禄朝就不会有秦六元,自然也就不会有如今这般开疆辟土,成就千秋伟业的帝王。

    笑完了,天元帝又用力拍了拍秦放鹤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他们这样的人,承诺也好,搪塞也罢,都没有任何意义。

    变革至今,再说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

    至少目前来看,大禄版图扩张了,百姓生活富足了,朝廷的国库充盈了,看上去,他这个皇帝做得还不赖不是吗?

    至于将来会如何,那些实在太过遥远,没有任何人能料到,也没有任何人能干预。

    “请恕臣狂妄,”秦放鹤收敛笑意,正[se]道,“士为知己者死,臣有幸得遇陛下,感激涕零,粉身碎骨难报。而陛下之所以屡屡力排众议重用臣,难道不也是因为信任,相信臣绝不会愧对家国朝廷、愧对百姓?”

    是啊,用人勿疑,疑人勿用。

    只要知道对方想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将来,就够了。

    “可惜啊,”天元帝看着侧厅墙上挂着的不老松,“可惜,朕老喽。”

    这么多事情都刚刚开始,刚刚开始啊!

    都说美景入画,可传万世,但纵然入画,也难挡画卷泛黄、模糊,何况人乎?

    身为人臣,最怕的就是皇帝唏嘘年华逝去,因为很容易掉脑袋。

    秦放鹤知道天元帝不是那种爱听奉承话的昏君,便说:“臣也会老,以后,还去找陛下。”

    变革非一[ri]可成,无论何时死去,都难免留有遗憾。

    谁知天元帝瞅了他一眼,摆摆手,“你先不急。”

    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急个甚!

    秦放鹤:“……是,臣遵旨。”

    稍后秦放鹤退出外书房时,就见太子和詹事傅芝静立廊下,不知等了多久。

    秦放鹤向太子行礼问安,傅芝还礼。

    太子对秦放鹤伸手虚扶,看着后面几个小内侍提着的装满贡品水果的大筐,笑道:“太医说近来孤宜少贪凉,秦阁老若喜欢,孤就打发人将那一份送去。”

    尊者赐,不敢辞,秦放鹤略谦虚两句,便也受了,出宫后直奔董府而去。

    进书房之前,太子目送秦放鹤的背影良久,还是傅芝在一侧轻声提醒,方才回神。

    端午、中秋、[chun]节,此为大禄三大节[ri],按旧例要出城祭拜。奈何如今天元帝有了点年纪,越发不爱折腾,便让太子代祭。

    傅芝心头微动,下意识望向太子。

    历来主持祭祀者,非人君不可,陛下如此安排,便是向上天昭告、介绍这位来[ri]的君主,意义不可谓不重大。

    只要不出差错,势必会大大提升太子在民间的声望。

    欣喜之余,太子惶恐道:“父皇仍龙[jing]虎猛,儿臣愚钝,如何能行?”

    第 245 章 【捉虫】节点(五)

    “这样的话[ri]后少说,”天元帝瞧了他一眼

    ,又指指上天,“神明会听见的。”

    言外之意:你老说自己愚钝,回头万一神明当真,不庇佑了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儿子自然算不得智多近妖,但为人谦逊、沉稳,足够谨慎,这很好。

    只是……难免有些过于谨慎了。

    太子语塞,又有些感动,“儿臣,领命。”

    回去的路上,太子不禁在脑海中复盘天元帝的神[se],颇有感慨,不禁叹了声。

    这一声不算烦闷,只隐有唏嘘之意,对面坐着的傅芝便道:“如今殿下[ri]益稳重,陛下也是欢喜的。”

    太子坦然笑道:“孤并非不快,也非自苦,只是一时感慨,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妙不可言……”

    分明进去之前,他们都听见秦放鹤和天元帝的笑声,是那种对外人从未有过的透彻的笑。

    可等他们进去,那笑声便再未有过。

    有时太子甚至会偷偷冒出十分大逆不道的想法:感觉比起自己,或许父皇更亲近小秦阁老,他二人更像无话不谈的父子。

    那样的信任,那样的纵容,那样的体恤……

    作为儿子,太子难免会羡慕,可转念一想,若他当真与秦放鹤为兄弟,如今太子之位坐的是谁,犹未可知。

    又或许,若小秦阁老真为皇子,反倒不会这般率[xing]。

    果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所得,必有所失呀!

    想到这里,太子也没什么放不下的,自顾自笑了笑,似忽然来了兴致,反问傅芝,“孤记得先生曾为小秦阁老考中学政,如今又是如何看待呢?”

    傅芝失笑,倒也真认真斟酌片刻,正[se]道:“国之利器,大才也。”

    人生实在奇妙,若干年前,他们还斗得乌眼[ji]似的,谁又能想到,现在他们师徒、卢党余孽、董门内外,都会拧成一股绳,合力对外呢?

    至于他和秦放鹤……

    他为来[ri]帝师,必将入阁,但阁老跟阁老也不一样。

    人生在世,所图者,自为首辅之位,内斗无法避免。

    二人家世、师门虽不尽相同,各有长短,但综合来看,倒也大差不差。

    可秦放鹤先他入阁,资历深厚,再者他们都有大功……

    可惜啊,对手太年轻!

    哪怕按部就班地熬,也能把自己熬死了。

    思及此处,傅芝在心中暗笑,又觉得无趣。

    相较开疆辟土、同御外敌,成就不世之功,这些蝇营狗苟不免显得狭隘且滑稽。

    罢了,多想无益,且行且看吧。

    转眼月圆,中秋开宴,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大禄万里疆域上空,也同样慷慨洒落在[jiao]趾的土壤上。

    习惯是可怕的东西,由赵沛和金晖率领的大禄使团进驻[jiao]趾首都大罗城已有月余,[jiao]趾上下竟迅速适应了驿馆那边时不时冒出来的离谱要求。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连张颖也是满面[chun]风,好像全然忘记了曾经的不快。

    只是偶尔君臣眼底飞速闪过的警惕,又揭示出心中不安:

    上次宴会,姓金的摆弄尸骨,今[ri]月圆佳节,应该……

    “陛下,”赵沛忽然擎着酒杯,对上首的陈芸遥遥示意,“我等来此十[ri]不短,景也赏了,酒也喝了,歇也歇够了,该谈正事了吧?”

    他们这趟又不是游玩来的,自家不提,[jiao]趾上下还真沉得住气,全体装傻。

    陈芸笑意稍淡,“赵大人何必心急,今[ri]中秋,正该耍乐,不如……”

    “哎,此言差矣,”赵沛索[xing]站起身,冲宴会场中央起舞的女郎们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既为使者,便不该贪图享乐。今[ri]难得人齐,不如就以明月为证,做下两国君子文书,如何?”

    怕什么来什么,躲了这么久,还是躲不掉。

    眼见赵沛执意如此,陈芸也不好再回避,只好说:“[jiao]趾与大禄颇有渊源,贵国前番不吝相助,我[jiao]趾愿为兄弟之盟,永世修好!”

    话音未落,金晖就嗤笑出声,“闻名不如见面,陛下这一手偷梁换柱、避重就轻,着实叫人佩服。”

    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兄弟之盟”?

    [jiao]趾算老几,弹丸小国,你也配!

    不等别人反驳,他便双臂一挥,于袍袖翻飞间冷声道:“我脚下之土地,早为汉人领土!此非渊源,乃父子之情也!便是这[jiao]趾境内,也多有我汉人血脉!虽为两地,实为一国也!

    前番[jiao]趾内乱,战火四起,饿殍满地,民不聊生,我朝上下仁德,不忍见生灵涂炭,特来相助,此恩同再造!

    昔[ri]陛下不惜以身犯险,隐姓埋名逃往我国求援,曾亲[kou]承诺,割让城池若干,以为谢礼,如今大业已成,怎不见兑现?”

    他环顾四周,最终将毒蛇般的视线钉在陈芸脸上,一字一顿,“不思旧情,不念今恩,不顾承诺,食言而肥,此为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为天下人所不齿,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该不会如此行事吧?”

    上到陈芸,下到张颖等一干臣子,俱都像被人扇了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但……未免太刻薄了些。

    尤其当初陈芸混入使团往大禄求援,本是秘密行事,在场诸多朝臣之中,多有不知内情者,今[ri]一听,如遭雷击,短暂的沉默后,纷纷[jiao]头接耳起来。

    什么意思?

    什么叫“曾承诺割让城池?”

    这,这不是卖国嘛!

    “金大人!”张颖骤然起身,大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大人此言未免有失偏颇,当初先帝确有两国联姻之意,然天公不作美,终究未成,那么事先说好的嫁妆,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反正当初只是谈判,未曾落在纸面上,而知道实情的反对派早就命丧大禄,死无对证!

    张颖这么一解释,[jiao]趾众人脸上果然好看不少。

    哦,原来是嫁妆。

    当初先帝的意思,他们多少也听到点风声

    ,一强一弱两国联姻,自然不敢要求公平,自家为表诚意,厚赠嫁妆……倒也勉强算一张遮羞布。()

    君不见古往今来,多有以国宝相赠者?只要上升到国家大事层面,也就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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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晖一挑眉,才要再开[kou],就被赵沛眼疾手快拦住。

    这厮开[kou]准没好话,前番下马威也就罢了,如今到底是两国谈判,暂时不宜闹得太僵。

    金晖皱眉,才要先调转枪[kou]解决内部矛盾,却见赵沛眯起眼睛,微微用力,将拳头捏得咔吧作响。

    金晖:“……”

    这匹夫!

    压制住不安定因素后,赵沛复又看向陈芸,“过往种种,孰是孰非,公道自在人心,事后再论不迟,只是我国大军数年来开拔之军费,伤亡兵士之抚恤,车马、船舶往来之消耗、损毁,贵国总该赔付吧?”

    陈芸抿了抿唇,“自然。”

    哪怕民间请人帮忙盖房子,也没有让帮忙的人自掏腰包的,这些确实赖不掉。

    “好,陛下通情达理,甚好。”赵沛笑着点头,继续说,“贵方既不承认父子香火之情,那么少不得明算账,我朝雄师威名赫赫,轻易不肯出动,今前后绵延数年之久,便是出海做买卖,也要有个赚头吧?

    我等来此之前,陛下曾御笔亲书,言辞恳切,哀求我朝施以援手,无论经商还是如何,皆可商量。“

    说着,赵沛轻轻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kou],笑着看向陈芸,“陛下,可有此事?”

    陈芸看着他拍打的地方,双手慢慢攥成拳头,咬了咬牙关,“是。”

    亲笔书信,做不得假,或许他此刻就带在身边。

    若[bi]得掏出来对峙,未免太难看了些。

    退一步说,就算现在没带,真闹到那个地步,也就是撕破脸了。

    “很好!”赵沛猛地抬高声音,再开[kou],各[se]条件便如疾风骤雨般激[she]而出,“既如此,我朝要求[jiao]趾方支付四年来大军消耗全部费用,另支付白银一千万两作为酬谢。另外,[jiao]趾应支付折算稻米五千万石……”

    “这不可能!”眼见条件越发离谱,张颖一跃而起。

    “张大人!”赵沛一改素[ri]宽和,大步迎上,眼神狠戾,“贵国是不打算谈了么?”

    随着他的话,同在席间的统领付虎一脚踢翻案桌,“噌”一声拔剑,反手一挥,后方编钟架子应声而断,十数枚沉重的编钟瞬间倾斜,轰然倒地、脱开,又被弹起,咕噜噜滚向对面,陆续撞翻了好几张桌案,酒菜洒了一地。

    乐师、歌舞[ji]失声尖叫,现场乱作一团。

    赵沛素[ri]表现得再文雅,毕竟是武官世家出身,年少时曾佩刀而行,抱打不平,多年官宦生涯也只是叫他将这份锐意隐藏。

    今[ri]爆发,张颖岂能抵挡?顿觉毛发悚立,不禁两股战战,向后跌坐。

    “够了!”陈芸拍案而起,“今[ri]不吉,不如改[ri]再议!”

    赵沛看了眼如盘明月,并不买账,“是要议一议,不过非我等,而是贵国。若贵国上下皆无诚意,何必再议?”

    眼见陈芸还要发作,金晖终于忍不住语速飞快道:“据我估算,如今[jiao]趾上下也不过四五百万人[kou],可稻田多为一年两[shu]三[shu],如何吃得完?[jiao]予我朝抵账,岂不妙哉?”

    陈芸脑袋里嗡的一声,目光如电,声音如冰,“金大人,慎言!”

    揭人不揭短,[jiao]趾本就人[kou]不丰,先内乱,又遭瘟疫,所余者多为老弱,西部吴哥王朝虎视眈眈,本就是陈芸的一块心病,今[ri]却被金晖这样轻佻地说出来:

    “哎,你家人[kou]死绝了,产那么多粮食谁吃啊,给我呗!”

    赵沛三步并两步蹿过去,抬手给了金晖一肘子,后者顿时闷哼一声,白着脸弯下腰去。

    赵沛视而不见,继续对陈芸道:“陛下,既然开了[kou]子,我不妨将条件都说上一说,至于同意与否,皆在贵国……”

    想啃下[jiao]趾这块硬骨头,确实不容易,但绝非不可能。

    若[jiao]趾打定主意要抵赖,大禄也不介意损人不利己。

    “除方才我所提之要求,另外[jiao]趾还需开放南部、东部等四处作为港[kou],接受我军驻扎,相关林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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