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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人間地獄
    他低沉的聲音緩緩蕩進她的心裏, 捕捉到他眼底的眸光,被攝心魄一般,她倉促別開視線。
    空氣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燃燒。
    窗外的雨下得大了些, 斜風細雨驟然傾盆,雨點落在屋檐, 飛速順着玻璃往下滑, 殘留的痕跡凝成雨珠。狂風呼嘯, 隐約能聽見風聲, 行道樹的樹枝被吹得東倒西歪。
    時見微沒忍住, 輕聲打了個短促的噴嚏。
    趴在菠蘿狗窩裏的來福看了過來。
    嚴慎起身去把中央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些, 順手拿起搭在沙發上的小毯子,披在她身上。
    時見微道了聲謝,揉了揉鼻尖:“既然我們現在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有什麽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和對方說,不能藏着掖着。”
    “好。”
    “兩次在我家門口畫标記, 還看監控鏡頭,擺明了挑釁我, 給我制造恐懼。他根本不怕被抓,應該就是你說的反社會人格。”
    “嗯。”
    他聽她說, 溫和地給予回應。
    時見微輕蹙眉心:“我們處在被動, 不能坐以待斃。”
    “別以身犯險。”
    她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他便壓低聲音開口,看向她的眸子認真起來,口吻也變得不容置喙,“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不行。”
    沒急着反駁他,時見微慢慢直起上身, 往後坐了點,有些不服氣:“那你說說,我在想什麽。”
    “用自己當餌,再引他出來。”
    嚴慎不緊不慢地陳述完,接着說,“這樣的人不需要花心思,他已經潛在你身邊伺機而動,只要你走到人少的地方,他一定會出現。”
    聞言,時見微垂眼,似在思忖。
    嚴慎見狀伸手,屈指,輕輕彈了下她光潔的額頭。
    “唔。”
    擡手捂住額頭,時見微一臉委屈,“幹嘛呀?”
    “還真敢想?我說了,不行。”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當黃雀。”嚴慎說,“反客為主當黃雀,不好嗎?”
    可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前提是……
    時見微反應過來,驚愕道:“我是蟬?!”
    她撇了下嘴角,“我才不要當在地下蟄伏好幾年,成蟲只能活不到一個夏天的蟬,太慘了。”
    嚴慎:“那你想當什麽?”
    “我想——”
    下意識順着他的話開口,時見微倏地頓住,視線緩緩挪到他的臉上。果然看到他好整以暇的姿态,眼底噙着笑。
    他故意的!她怎麽被他帶跑了?還這麽認真思考想當什麽小動物?
    偏過頭,拒絕和他說話,她轉身去客廳找來福,趴在小狗耳邊悄悄說他的壞話。
    看了眼客廳裏如膠似漆的一人一狗,嚴慎轉身去書房,他還有論文要寫。
    -
    這是時見微頭一回住男人家裏,還是單身男人,沒曾想這一覺會睡得異常好。
    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前一秒,她還在夢裏和長了翅膀的來福周游世界。
    翻身探出手摸到手機,她迷迷糊糊地按下免提。
    秦萱的聲音傳來:“微微,檢測結果出來了,針眼附近皮膚檢測出氯化琥珀.膽堿成分,血液中碳氧血紅蛋白飽和度為3.6%。”
    “排除其他毒素嗎?”
    “排除,只有這一種。”
    “好,我知道了。”
    挂了電話,時見微看了眼時間,猛地掀開被子下床。都八點半了!她的鬧鐘沒有響嗎?
    飛快換完衣服去衛生間洗漱,她打着哈欠揉了揉腦袋。雖然她不認床,但在別人家睡得也太沉了吧……
    嚴慎聽見動靜,從書房出來,看見時見微拉開主卧的門進進出出,動作慌忙,便去廚房溫牛奶。
    “我送你。”靠在門外牆邊,他端着那杯溫好的牛奶,瞥見她又蹲在地上打開了行李箱。
    時見微翻出她的遮瑕,跨過行李箱,走進衛生間:“你今天沒有課嗎?”
    鏡子裏,她一張素顏白淨清透,膚質很好,又嫩又漂亮。只是最近熬夜太猛,眼下稍微有些黑眼圈的痕跡,只能拿遮瑕稍微遮一遮,但絲毫不影響她看起來積極昂揚的精神狀态,一天到晚有使不完的勁兒。
    “下午有課。”嚴慎說,“從今天開始,我每天接送你。”
    “不用這麽誇張,我坐輕軌很方便。”
    開玩笑,每天接送,讓市局那群喝一口水的功夫、就能八卦出二裏地的人看到怎麽想?
    “真不要我送?”
    “不用。”時見微态度堅決,合上行李箱,走出來,徑直要從他面前走過。
    他抓住她的手腕,把牛奶放進她手裏:“一條船上的人。昨晚你說的,忘了?”
    “……”
    噎了一口氣,時見微抿唇,無法反駁,這句話的确是她說的。腦子一轉,她捧着牛奶,喝了一大口,跟他談條件,“公平起見,你也要告訴我你的行程,保持聯系。而且,不許擅自行動。這樣,把你的手機拿來,我們先開定位。”
    嚴慎盯着她沒說話。
    時見微舔了舔唇邊的牛奶,有些煩:“嚴慎,我和你說話呢,你看……”
    他擡手,她腦袋後的發繩滑落,頭發散了下來。時見微愣住,茫然不解,“你摘我發繩幹什麽?”
    盯得有些出神,後知後覺意識到剛才鬼使神差做了什麽,嚴慎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沒綁好。”
    “是嗎?”時見微懷疑了一秒,“可能剛才太着急了,我重新綁一下。”
    說着要把手裏的杯子交給他,被他攔下:“把牛奶喝完。”
    胳膊越過她,攏了攏她的頭發,他青筋分明的手繞着發繩,單看手就透着濃郁的性感。
    面對面,幾乎被圈住,周圍全是他身上的味道。時見微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喉結,腦子裏突然浮現出很久之前在圖書館意外的那一幕,忘了喝牛奶。
    他動作很輕,慢條斯理。
    時見微的心裏無端生出一絲緊張:“你會綁嗎?我要遲到了。”
    “不會。”
    嘴上說得理直氣壯,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他故意很慢,瞄了眼她的表情。
    手法生疏,輕緩的動作充滿小心翼翼,卻在綁好後細心調整了一下發繩上的小啾啾,把它擺正。
    收回手,他兩根手指托着玻璃杯的杯底,輕輕往上擡了點,戲谑道,“再不喝,要遲到了。”
    -
    又是踩點上班的一天,時見微有些着急,也生怕撞見誰。抱着文件袋下車,匆忙揚聲一句“拜拜”,頭也不回往裏跑,跑得飛快。
    東西跑掉了,她立馬折回來蹲下身撿,馬尾随風搖晃,一眼也不往路邊看。
    車子停在正門街道邊,嚴慎目送她進去,拿起手機給曹叮當打電話。
    對面秒接。
    “有件事想麻煩你,這幾天在市局幫我盯着點你師姐,有什麽不對勁,第一時間告訴我。”
    “啊?”曹叮當懵了。
    上次嚴教授問他師姐什麽時候下班,他以為是有什麽工作上重要事,但聽今天這個語氣……有貓膩啊。
    回想起之前在桐大那次,嚴教授該不會真的和師姐……
    “嚴教授,你也太關心我師姐了吧。”他語氣揶揄。
    嚴慎挑唇:“沒關系,你如果不方便,我找別人。”
    “不!方便方便,特別方便。”嗅出貓膩,曹叮當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盯着師姐這事兒誰能比我更合适啊,我就是師姐的小尾巴。包在我身上,保證完成任務。”
    不愧是嚴教授,先摸清師姐身邊的桃花,好掃清障礙,适時出手,啧啧。
    嚴慎只說了句幫忙盯着點時見微,他這邊已經腦補出了一場大戲。
    頭一回當愛情保安,怎麽有點緊張呢。曹叮當搓手興奮,看到從樓梯口走過來的時見微,叫了聲,“诶師姐!”
    轉頭對着電話壓低聲音,俨然一副做特工的樣子,“我師姐來上班了,監工小曹這就上崗,等我消息。”
    時見微把文件袋放在辦公室,和曹叮當一塊兒往物證科走,去秦萱那兒。碰巧魏語晴和段非也在,模樣狼狽。
    “你們掉哪兒了?下水道?”曹叮當一到這層樓,就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很像樓下那排大垃圾桶裏馊了好幾天的味道。他捂住鼻子,沒往前挪。
    時見微看了他們一眼,猜測:“去翻垃圾了?”
    魏語晴嗯了一聲:“昨天查完監控,整理了一下線索,确定第一案發現場是環路天橋。一大早去找針管和刀,天橋附近的垃圾桶沒找到針管,又去了趟垃圾場。針管找着了,刀沒下落。”
    瞥了眼旁邊的段非,“你離我遠點。”
    “你很幹淨嗎?咱倆去的是一個垃圾場。”段非平直地舉着胳膊,雙手洗完後消過毒,不想再碰到髒兮兮的衣服,“這要有點潔癖,真幹不了。”
    秦萱拿檢測報告給時見微看:“提取出來的針管殘留物也有氯化琥珀.膽堿成分。”
    “什麽琥珀?”段非問。
    “氯化琥珀.膽堿。”秦萱解釋,“一種速效肌松藥,和煙堿樣受體結合會産生穩定的去極化作用,引起骨骼肌松弛,臨床常用于快速氣管內插管的全麻誘導。大劑量使用可以導致心率減慢、心搏驟停、支氣管痙攣、過敏性休克等等不良反應。”
    說完,她又道,“針管外壁檢測過,沒有指紋信息。”
    魏語晴應了一聲:“監控顯示,兇手在淩晨一點十分路過天橋的時候,跟死者發生了沖突,掏出針管紮進了死者的左側頸,然後把屍體拖進鴛鴦公園。但樹枝遮擋,看不到他捅刀的畫面。”
    轉而看向時見微,“和你昨晚發給我的結論完全符合,他是死後被捅。”
    時見微看着報告上的數據,回憶昨天解剖的結果,判斷道:“所以他的直接死亡原因是注射大量氯化琥珀.膽堿中毒。兇手能鎖定了嗎?”
    “不能。”段非搖搖頭,一臉悵然,“兇手裹得特嚴實,一身黑,從頭到腳沒露出來一點,身份信息匹配不了。”
    曹叮當疑惑:“不覺得奇怪嗎?正常人誰會随身攜帶針管和氯化琥珀.膽堿。”
    段非:“當然覺得,本來想大海撈針查查醫院,但發現根本行不通。”
    話落,魏語晴的手機響起來。
    小莫打來電話,說确認了死者的身份。
    死者叫陳敬德,桐江本地人,62歲。有一對兒女,但都已經斷絕關系,十幾年沒有來往。
    他們給他兒女打電話過去,對方一聽他的名字就很不耐煩,說他們家沒他這個人,死了就死了,一把火燒了就行。兩邊都是這個态度,說完就把電話撂了,再打過去就是關機。
    回到解剖中心,曹叮當去了趟痕檢科,把那邊的技術報告拿過來給時見微。
    比對技術報告查漏補缺,她視線往下,直接落到最末端。
    ——“經現場檢驗,推斷兇手為男性,身高約為一米八,體重約為六十五公斤,年齡不超過二十歲”。
    這行加粗的黑體字映入眼簾,時見微攢眉蹙額。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監控視角下站在她家門口的那個人。
    “剛才我就想說了。”曹叮當接完水回來,把杯子遞給時見微,“這個兇手不會是那種有暴力傾向報複社會的吧?一點小沖突就殺人,還帶着刀捅了十刀,随機殺人?”
    “報複社會。”時見微呢喃一遍,“反社會人格?”
    曹叮當崇拜的眼神又出現了,表情浮誇:“整這麽高級的詞,我師姐怎麽什麽都懂啊。”
    “……”
    時見微繃直嘴角,無語,這是什麽特別罕見的專業名詞嗎?
    但下一秒,胸口莫名有些心悸感,心底升起一股抓不住的不安。
    應該……不會這麽巧吧?
    擡眼要看電腦,瞥見曹叮當前一秒盯着她、後一秒倉促別開的視線。她握着鼠标點文檔,疑惑:“有話要說嗎?”
    曹叮當坐在轉椅上,立馬滑了過來:“師姐,考慮物種的話,你喜歡什麽類型啊?”
    末了撇清關系,“沒別的意思啊,不是給我自己問的,純好奇。”
    瞄她半天,就問這個?
    時見微再次無語。
    “思想同頻,靈魂共振,肉.體契合。”
    她的标準答案,逢人被問,就這麽說。
    曹叮當一聽,這完了呀,單是第一點嚴教授就嚴重不符。
    他猶然記得,剛認識的時候,師姐對他那套犯罪心理學充滿質疑,還有之後每次彙報分析的不服,臉上就寫着倆大字兒——不信。
    到現在,師姐好像對這門學科都沒有什麽認可感。
    這怎麽同頻怎麽共振,硬掰都掰不到一塊兒。
    默默在心裏搖搖頭,曹叮當替嚴慎惋惜。還沒開始就直接判了死刑,好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