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魔女心里也不禁起疑。寻思:“这妖狐要和我套交情,论理应该提出她对我阖寨之恩,助我山寨逃过危难之事。她不提此事,却要借重武林天骄,转弯抹角地来套交憎,这不是轻重倒置了吗?嗯,难道来向玳瑁暗通消息的那个‘妖狐’,不是同一个人!”
    公孙奇道:“师妹,你不看武林天骄的情份,难道我爹爹的情份你也不顾?”蓬莱魔女又气又恨,又是悲痛,说道:“公孙奇,你若还记得你的爹爹,你怎可这样辜负他的期望?
    倘若冰爹爹在此,他早已把你打死了。”但蓬莱魔女虽然硬起心肠,心里不住地自己对自己说道:“他已是叛国从贼的敌人了,决不能放过他。”但终是心中悲痛,攻势不由得略略一缓。公孙奇何等机灵,一见有机可乘,折扇疾挥,把蓬莱魔女也迫得退了一步。
    玉面妖孤立即飞身掠起,“砰”的一声,击碎了窗户,从窗口跳了出去。蓬莱魔女大怒,追上去就是一剑,但终是迟了一步,未刺着玉面妖狐,却刺了掩护玉面妖狐的公孙奇。
    只听得一声低沉而又急促的尖叫,突然间爆发出来,却不是受了伤的公孙奇的叫声,而是桑白虹惊惶失措,不由自上地呼喊。她心中本是充满了对丈夫的恨意,但不知怎的,到了这紧要关头,眼看着丈夫就要丧命在蓬莱魔女剑下,她仍是下由自主的发了惊呼!
    蓬莱魔女翟然一惊,心道:“不好,还是救师嫂要紧!”心如乱麻,第二剑就没有再刺出去,公孙奇已是在他妻子的惊叫声中,跟在玉面妖狐后面,也从窗口跳出去了。蓬莱魔女望着他们二人的影于在黑暗之中消失,心中一片茫然。她没有再刺一剑,是为了看她恩师的情份?是为了还顾念同门之谊?是为了免她师嫂再受刺激?是为了急着要先教师嫂的性命?
    还是这种种因素都有着一些?总之在这瞬间,她也像她师嫂一样,情绪错综复杂,心中难过非常。蓬莱魔女定了定神,回过头来,见了她师嫂那个模样,心神刚定,又不禁大吃一惊,桑白虹原来的样子虽说不上怎样美貌,但却是体态丰盈,肌肤红润的,但如今蓬莱魔女眼前的师嫂,却是个皮肤起皱,形容枯槁,消瘦不堪,难看已极的一个小妇人!从她中了毒针之后,还不到一炷香的时刻,在这短短的时间,她简直是完全变了样子!玉面妖狐那毒针的厉害,可想而知!
    桑白虹用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说道:“清瑶妹子,我错怪你了。你快过来,我有心腹话要和你说。”蓬莱魔女将她扶起,一掌抵着她的背心,说道:“别忙说话,你要把一切事情抛之脑后,养好了伤再说。”
    蓬莱魔女默运玄功,一股真气输进她师嫂体内。桑白虹挣扎了几下,似乎添了一两分活力,声音比前稍微清亮,但却更觉凄凉,说道:“多谢你了,但还是没有用的。”她抖抖索索,从怀中摸出一只哨子,约有五寸来长,黑黝黝的,也不知是什么金属。蓬莱魔女道:
    “师嫂,你要什么?”桑白虹道:“我要了结此间未了之事。”
    桑白虹正把那哨子凑到口边,眼光一瞥,忽见在她脚边有一只玉钗,这是公孙奇当年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她本是套在臂上的,如今她肌肉消瘦,这玉训不知不觉地褪落下来,她一直未曾发觉。几颗泪水从她于涩的眼中滴了下来,桑白虹蓦地把那玉钗拾起,使一把劲,摔出了窗外,顿时间心如刀绞,人也累得气喘吁吁。蓬莱魔女道:“师嫂,你这是何苦来呢?
    还值得为这薄幸人生气吗?”
    桑白虹道:“我没气力了。你替我吹这哨子,三长两短,连吹三遍!”蓬莱魔女怕她多说话伤神,虽然不懂它的作用如何,却也不愿多问,接过哨子便吹。
    桑白虹在一旁急促地喘气,呼出来的口气热得骇人。蓬莱魔女吹了三遍,放下哨子,忙又出掌,抵着她的背心,以真气输送进去。桑白虹道:“清瑶妹子,你别浪耗功力了,我已不中用的了。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你听我临终一语。”蓬莱魔女察觉师嫂的脉息已乱,心跳也在若断若续的状态之中,知她所言不假,自己给她输送真气,也只能让她暂延残喘,要想保存她的性命,那是千难万难的了。
    蓬莱魔女心头沉重之极,低声说道:“师嫂说吧,我听你的。”桑白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缓缓说道:“我的遭遇,你已看见了。
    天下男儿多薄幸,女子择人而事,需要特别小心!我师兄对你衷心爱慕,我知道这是真的。我但愿你也成为我的师嫂,我就可以放心了。那、那笑傲乾坤,不是你的良配,你嫁了他,只怕将来要会后悔!你肯听我的劝告吗?”
    蓬莱魔女怔了怔,她感谢师嫂在这弥留的时候,还关心她的终身大事,但也不禁起了疑心,暗自寻思:“师嫂为什么作这样的劝告?只是因为武林天骄是她的师兄吗?但她为什么要说华谷涵的坏话?怎见得华谷涵不是我的良配?听她的口气,竟似认为华谷涵也是个薄幸男儿,她何所见而云然?”要知在蓬粱魔女心目之中,刚好和她师嫂所想的相反,尽管在感情上她比较接近武林天骄,但在理智上她却更相信华谷涵,觉得华谷涵似乎更适宜于做她的配偶。这些日子来,她也一直感到感情的苦闷,武林天骄,笑傲乾坤,这两个人在她心中的份量,连她自己也难以分别孰重孰轻。听了师嫂的话,她心情一片混乱,但为了不想令师嫂失望,她只好含糊其辞,这样答道:“师嫂,我会记着你的劝告,好好考虑的。”
    桑白虹对这答语虽然不很满意,但她已没有精力再多说了,她自知离死不远,只得赶快再说第二件事情,“你要告诉我的妹妹,叫她千万不要上她姐夫的当,设法将那毒功秘笼夺回,立即焚毁,免得留在世上害人。”蓬莱魔女道:“你放心,我会助你妹妹一臂之力的。”
    桑白虹正想说第三件事,只听得楼下已是人声嘈杂,脚步声呼喝声乱成一片,桑白虹霍地站了起来,叫道:“你们快来!”
    话犹未了,只听得轰隆一声,房门踢破,进来的是四个老头,手中都执着兵器,向蓬莱魔女怒目而视,但似手投鼠忌器,因为蓬莱魔女还在扶着桑白虹,他们不敢即行攻上。
    桑白虹连忙说道:“这位是柳女侠,害我的人不是她,她是救我的,我死之后桑家堡上下人等,都要听她的吩咐!你们快来见过新主人!”
    这四人惊疑不定,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桑白虹喘着气却带笑说道:“刚才这哨子是我教她吹的,你们还有什么疑心?”此言一出,这四个老头再也没有怀疑,登时一齐跪下,向蓬莱魔女行参见主人的大礼。
    原来这四人仍是桑家老仆,曾跟随桑见田数十年,得过桑见田的传授,而且在桑见田临终之时,还有遣命托孤,请他们照顾桑白虹、桑青虹姐妹的。这四人对桑白虹最是忠心,桑白虹也自小就把他们当作叔叔看待,从来没有端过主人的架子用哨子呼唤他们。
    蓬莱魔女刚才吹的那个哨子乃是千年犀角,声音特异,是专为召唤他们才吹的,那样的吹法——三长两短、连吹三遍也只有桑白虹才懂,那是桑见田临终之时,将哨子与吹哨的方法一同授给桑白虹的。
    这四个人最初还有怀疑,以为桑白虹是受了挟持,被迫出此。这时他们已看出了桑白虹受伤极重,绝计无力吹那哨子,始信她所言是实。要知她若不是出手自愿,即使受了挟持,也无须教蓬莱魔女吹那哨子。
    蓬莱鹰女慌道:“这如何使得?”衣袖一卷,发出一股潜力。
    阻止那四人下跪。桑白虹道:“好妹子,你忍心让桑家堡落在恶人之手么?”蓬莱魔女翟然一惊,心道:“不错,我若是不安置她这班旧属,他们就要被玉面妖狐所用了。”一迟疑之间,那四个老头都已行过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