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哨子乃是她爹爹的遗物,留下来给她姐姐掌管的,这个哨于是通天犀的犀角所制,声音特异,她爹爹生前,就是用哨声来指挥下属的。这三长两短的吹法,只有她姐妹二人和桑家几个老仆知道。桑见田临终时,立她姐姐桑白虹为桑家堡的主人,降哨子移交给她,那意思即是等于把桑家堡的指挥权移交给他的大女儿了。但桑白虹做了堡主之后,却并不依照父亲生前的习惯行事,因为她父亲那几个老仆,都是原来在武林中颇有身份的人物,又是多年追随她的父亲,故而桑白虹待他们以伯叔之礼,从来没有端过主人的架子,也从来没有用过哨声指挥他们。她只是把哨子当作父亲的遗物珍重保藏,不但未用过来指挥老仆,对桑家堡的任何人等都未用过,她和公孙奇结婚,是在父亲死了多年之后,故而连公孙奇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哨子。
    公孙奇怔了一怔,喝道:“清瑶,你捣什么鬼?你哪里找来一个小孩子玩的哨来吹,这算得是什么凭据?青妹,她是你杀姐的仇人,她想挑拨离间咱们,你可别相信她的胡说八道!”
    但他吃蓬莱魔女一剑削去了一大片头发,锐气顿挫,心中虽是发怒,却已不敢再扑向前,只是把眼睛瞅着小姨,看桑青虹如何行事?要是桑青虹仍然肯和他联手夹攻,有桑青虹从旁牵制,他还可以有一两分取胜的把握,又即使不能取胜,最少桑青虹也还是他的人。
    桑青虹心头大震,呆了一阵,方始稍稍冷静下来,心里想道:“这蓬莱魔女是怎么取得这个哨子?若说是从我姐姐手中强夺,她又怎么识得用这哨子指挥的暗号?即使我姐姐是在她威胁之下,但倘若不是心甘情愿,我姐姐也不会向她吐露这个秘密呀!”这么一想,不由得对蓬莱魔女的话信了几分,但也还是有点怀疑,“桑家堡是我父亲传下的基业,我姐姐死了也还有我,她怎能把桑家堡轻易交给外人?”要知道哨子乃是代表一种权力,桑家堡的上一代传给下一代,谁得了这个哨子,就是桑家堡的主人,故而桑青虹有此怀疑。桑青虹倒并非贪图要做桑家堡的主人,而是不敢相信姐姐会轻易把桑家堡“送”给蓬菜魔女。桑青虹哪里知道,她姐姐当时是在只剩下一口微弱的气息,根本无力吹这哨子的时候,请蓬莱魔女代她召集仆人的。蓬莱魔女也只知道这哨子是桑家的一个秘密,可以用作凭据,证明桑青红的姐姐临终时是如何信任她,才把这个可以指挥仆人的哨子交给她,但可惜蓬莱魔女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还不太清楚这咱子是代表了权力的转移。
    桑青虹将信将疑,一片茫然,一时之间,也不敢断定谁是杀她姐姐的凶手,但这哨子如今是在蓬莱魔女手上,是姐姐自愿给她的,这一点可以无疑!因此当桑青虹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就不由得不对蓬莱魔女的话多相信了一些,而禁不住用怀疑的眼光看她的姐夫了。
    公孙奇何等聪明,一看桑青虹这一副茫然的神色,怀疑的目光,便知这哨子定有古怪,是他还未知道的秘密。他也看得出来,桑青虹已是对他隐隐起疑,不那么容易再骗她了。
    蓬莱魔女拂尘一指,冷冷说道:“你是怎么害死妻子的?是你来说,还是让我代你告诉青妹?”公孙奇已知桑青虹再不会帮他,只怕耽搁下去,待到真相大白,桑青虹还会与蓬来魔女联手攻他,那时连自己的性命也怕要丧在蓬莱魔女剑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当下一声冷笑,说道:“青妹,你若是要相信仇人的话,那也由你!”扔下了这句话,立即转身便逃。他走的不是大路,而是逃入林中,为的是怕在前头碰见耿照、珊瑚,稍有纠缠,也是对他不利。他同前最紧要的已是要逃脱性命,避免给蓬莱魔女追上了。至于其他的一切企图,那只有等待机会,将来再说了。
    蓬莱魔女本来不想取他性命,而且她也还有另一件紧要的事情,要向桑青虹查问的,因此也就没有去追赶公孙奇。
    蓬莱魔女转过身来,笑道:“青妹,你相信了我么?”桑青虹一副茫然的伸色,半晌说道:“这哨子、这哨子,我姐姐和你说了些什么?”蓬莱魔女也有点奇怪,寻思:“她何以不急于查问她姐姐被害的情形,却先问起这哨子来了?”当下说道:“对了,这哨子是你姐姐的遗物,你收回去吧。我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说呢。”桑青虹怔了一怔,道:“你肯将它还给我?”蓬莱魔女笑道:“这是你家的东西,我要它做什么?”桑青虹却不急于收下哨子,心里想道:“这魔女大约是有求于我,却不知她求的什么?但她肯把哨子交我,显然她是无意占我的桑家堡了。”
    桑青虹对蓬莱魔女又相信了几分,但她是邪派中人,对侠义的胸襟根本不能理解,何况她刚才还险些受了姐夫之骗,因此她对别人的好意,总是怀疑有什么企图,当下便道:“你要说些什么?说吧。”
    蓬莱魔女道:“你姐姐被害之事,慢慢我和你说。我先问你一件事情。”桑青虹道:
    “何事?”蓬莱魔女道:“耿照是不是给你姐夫擒了,你可知道他在哪儿?刚才我远远听得这儿有金铁交鸣之声,和你姐夫动手的那人又是谁?”原来蓬莱魔女一路追踪,正是听到这边厮杀之声而急忙赶来的,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公孙奇伤了耿照之后。已经把他“放”走了。
    桑青虹不觉有点酸溜溜的意味,心道:“原来她是为耿照而来。那丫头是她的心腹侍女,她当然是要为她的丫鬟打算了。耿照本来喜欢那个丫头、如今又有蓬莱魔女给那丫头作主,他们的婚事自是水到渠成,我还有什么指望。”
    不过桑青虹虽然心怀妒忌,她的本性也还不算很坏,蓬莱魔女将她从她姐夫的魔掌中救了出来,她也不能不有几分感激。
    当下就依实说道:“耿照日前在天目山口遭遇官军围攻,是我将他救出来的。这笔帐倒不能算在我姐夫头上。”蓬莱魔女吃了一惊,道:“哦,原来那些宫军都是给你杀掉的,不是你的姐夫。”
    心想:“她小小年纪,竟是手段如此狠辣。我虽号称魔女,也还不是滥杀无辜。她姐姐将她付托给我,以后我倒要好好的教导于她了。”
    桑青虹见蓬莱魔女面有不悦之色,冷冷说道:“怎么,是我救错了么?”蓬莱魔女道:
    “多谢你救了他。他的伤怎么样?”桑青虹道:”刚才和我姐夫交手的就是他,他的伤当然是已经好了。”
    蓬莱魔女又是一惊,道:“他和你的姐夫交了手?糟糕,你快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耿照的武功与公孙奇差得太远,蓬莱魔女是知道的,只怕他又受了公孙奇毒掌之伤。
    桑青虹神色黯然,却慢条斯理他说道:“你不用担心,他早已走了,而且是称心如意地走了。”蓬莱魔女道:“这是什么意思?”桑青虹道:“你还不知道么?”蓬莱魔女道:
    “知道什么?”
    桑青虹道:“那丫头不是你派她作先行的么?”蓬莱魔女道:“哪个丫头?”桑青虹冷冷说道:“还有哪个?就是你所调教出来那位,那位才貌双全、与耿照称兄道妹的玉姑娘!”言语之中,充满醋意,蓬莱魔女喜道:“哦,原来是珊瑚找着他了。”她听得珊瑚的消息,又惊又喜,一时之间,也无暇去细品桑青虹话中的醋意了。
    桑青虹道:“耿照毫发无伤,他是和你这位丫鬟一同走的,这还不是称心如意得很么?”蓬莱魔女听说耿照没伤,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但另外一块大石却又压上心头,她是怕公孙奇追上他们,再施毒手,或是把他们拿作人质,来要挟自己。她却不知,公孙奇也正怕被她追上,哪里还敢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要知耿照与珊瑚的本领亦已不弱,以公孙奇的本领当然可以把他们活擒,但也不是在十招八招之内所能办到,公孙奇只道蓬莱魔女随后就会追来的,他当然是只顾逃命,甚至要避开耿照这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