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通道:“且待我劝一劝他。”站上一块高耸的石头,扬声说道:“二弟,你我合伙了十多年,江湖上讲的是义气为先,你怎可吃里扒外,反助外人。这——”飞龙岛主沉不住气,接过话来就骂:“这、这不是卖友求荣么?”
    李宝朗声答道:“你说我卖友求荣,我说你才是卖国求荣!
    大哥,你我也曾在长江上抗过金兵,说到‘义’字,应以大义为先!你本是一条好汉,如今与这班卖国奸徒同流合污,有何面目以对天下英雄?樊大哥,请你再思三思,回头未晚!”
    樊通那日在长江被主国水师所擒,只因贪生怕死,一念之差,变节投敌,其实也是内疚于心,如今听了李宝一番言语,不由得愧悔交井,神色狙丧,竟是说不出话来。
    飞龙岛主忽地发出一声冷笑,樊通猛地回头,只见飞龙岛主面似寒霜,阴狠的眼光正在对着他。樊通吃了一惊,道:“宗大哥,我——”飞龙岛主道:“你怎么啦?你结拜的好兄弟!哎,小心,站稳了!”掌心一翻,一股劈空掌力陡然发出,樊通一个筋斗,从石头上摔了下来,嘶声叫道:“你好狠!韩三——娘子……”底下的话未能说出,已是碰在尖削的石笋之上,登时气绝身亡。
    李宝嗟嗟太息,说道:“樊大哥,你死得太不值了。你好好去吧,这两个陷害你的仇人,做兄弟的必定尽力为你报仇便是。”
    旁人听不懂樊通临终的言语,李宝则是心中明白。他第一句“你好狠”骂的是飞龙岛主,第二句,“韩三娘于”则是指一个布下圈套陷他于不义的恶毒女人。这人以后再表。
    救群雄脱险紧要,李宝无暇伤感,便与众人上船。蓬莱魔女父女与耿照、泰弄玉、珊瑚、萨老大等人,同上李宝的那条船。笑做乾坤与铁笔书生文逸凡是好朋友,两人多时未见,久逸凡拉他一道,上了太湖十三家总舵主王宇庭的那一条船。群雄为了预防在海上还有意外,高手不能都在一条船上,柳元宗虽然很想笑做乾坤与他同乘一条船,但见他已被文逸凡拉去,也就不便把他拉回来了。
    众人匆匆忙忙上船之后,萨老大道:“侄女,你那师父呢?”
    原来那中年尼姑并没有与珊瑚同上这一条船。
    秦弄玉自从见了珊瑚之后,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与她叙话,珊瑚见了她们二人,也是心神恍惚,一片茫然。所以那中年尼姑是什么时候高开她们的,她也毫未发觉。这时听了萨老大同她,方始翟然一惊,游目四顾,果然不见了师父。
    珊瑚暗暗诧异,心道:“师父在这里没有熟人,怎的不与我同上这一条船?难道——”
    心念未已,只听得萨老大说道:“人多忙乱,一个招呼不到,就分散了。好在这不是各自逃难,你师父总是在咱们的船上,上了岸自然可以见面,现在也不必忙看去找寻她了。玉侄女,咱们将近十年不见了吧:你叔叔可把你想苦了。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去。让他们两小口子也单独叙叙吧。”
    萨老大只知道耿照与秦弄玉是未婚夫妻,却不知珊瑚与耿照也有过一段儿女私情。他见珊瑚削发为尼,甚是诧异,心中有许多疑团,要问珊瑚,故此就把她拉开了。
    这一队船只都已开拔,珊瑚不知那中年尼姑上的是哪一条船,要找也无从找起。同时她也不愿多与秦、耿二人同在一起,自招伤感,于是便和萨老大走开。
    他们上的这条船是李宝的座船,也是全队船只中最大的一条船,上中下有三层之多。秦弄玉叹了口气说道:“珊瑚姐姐为你削发为尼,我心里难过得很,只觉对不住她。”耿照道:“事难两全,这样也好。你我成婚之后,再劝她还俗。”秦弄玉面上一红,黯然说道:
    “我也想过无数次了,姻缘之事,再让给别人也是让不来的。也只好如此了。咱们找柳女侠去。”耿照笑道:“他们父女相逢,定有许多话说。咱们也不必忙着去打扰她。”
    耿照猜得不错,蓬莱魔女此时正是与老父静室私谈。李宝早已知道他们父女是劫后重逢,特别给他们父女安排了一间船楼上的房间,让他们歇息。
    柳元宗听女儿说了在千柳庄受骗的经过,苦笑道:“我一生的经历,元甲已经替我说了个七八成了。金宫盗宝,江湖避祸等等情事,都是真的。只是这些都是我的经历,他却对你冒充是我罢了。不过,他却瞒着了后来的一段事情,我如今对你补说吧。”
    柳元宗想起痛心的往事,眼中含泪,说道:“这些事情我本来不愿提起,但你是找唯一的女儿,我应该让你知道咱们的国仇家恨,也让你知道你妈是怎样死的。
    “元甲说得不错,当时我拖妻带女,一路不断有金寇追踪。
    但他却漏说了一人,当时一同走难的,还有他自己。”
    柳元宗接着说道:“元甲是我堂弟,自小聪明,他的武功就是我亲自传授的。我在金宫盗宝,杀了金国十八名大内高手,这是抄家灭族之罪。因此当我弃家出走之时,元甲也随我同行,一来是为了避祸,二来给我做个帮手。当时,他倒是慷慨激昂,心怀故国,愿与我共死同生的。
    “追兵杀了一批又来一批,随后来的一批是金国四个御林军军官,厉害非常,我抱着你单掌应敌,主国四个高手,二死二伤,给我和你妈击退了。但我身上也伤了七处,几乎变成了血人。你妈伤得比我更重,我还可以走路,她在受伤之后又病倒了。所幸的是你和元甲都没有受伤、我们夫妇知他本领不济,每一次和追兵接魄,都是极力掩护他的。
    “那一次恶战之后,元甲忽地问道:‘哥,你和嫂子都受了伤,要是再有追兵到来,如何应付?’我不知他的意思,叹口气道:‘那只有听天由命了。先得找个地方暂躲几天,待我和你嫂于养好了伤再走,这几天内,可得靠你多多照顾啦。
    “他是知道我平素倔强的脾气的,听我说出了这么丧气的话,立即知道我已是伤得很重。当下突然反脸,一手抓着你的母亲,说道:‘哥,不是做兄弟的不照顾你,我可不愿跟你们一同送命!逃生的机会微乎其微,与其三人都死,不如走出一人,日后还会有给你们报仇的机会。哥,你们留在这里吧,把那穴道铜人图解与《指元篇》给我。’“我本来也曾想过这个主意,但他抓着你的母亲,来威胁我交出这两件武功秘籍却是我绝对意想不到的。我这才知道他是人面兽心,在困难最严重的时刻,真面目就露出来了。我虽是受了重伤,他对我也还有点忌惮,怕我不肯应承,因此抓了我的妻子来威胁我。
    “我呆了半天,知道他已是无可挽回了,我心中难过之极,只好说道:‘也罢,你说碍不错,我逃生的机会微乎其微,与其这两件武功秘籍给敌人再抢回去,不如现在就给了你。
    但愿你学成绝世武功之后,可要用来对付敌人。,“元甲得遂心愿,便即走了。可怜你妈受了重伤,又遭了这场侮辱,伤心气愤之下,一病不起,当天就死了。
    “元甲走了,你妈死了,我自忖无力保护你,只好脱下长衫,把你包裹起来,放在路旁。希望有过路的仁人君子将你收留,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你碰上了天大的造化,巧遇了武林的大宗师公孙隐,公孙隐将你拾了回上,收为徒弟。”
    听到这里,蓬莱魔女有点诧异,说道:“爹,我的遭遇你也知道了?”
    柳元宗点了点头,说道:“华谷涵早已和我说了,我曾托他访查你的下落,交给他两件东西作为证物,他不是已经给了你么?”
    蓬莱魔女脸上飞红,说道:“爹,你给他的可就是女儿的那张生辰八字和当年包裹我的那件长衫的的一幅破布?”柳元宗道,“一点也不错。你没有仔细问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