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隐微笑道:“我也但愿你们早日成家立室。咳,不过在这一年当中,难保你们不遇上、不遇上那个畜牲,我以前曾吩咐过谷涵了的,你们倘若遇上那个畜牲,不必等我处置,你们就要替我清理门户。我想趁这几天你们都在这儿,把我平生的武学都传给你们。即使仍然克制不了那两大毒功,也总可以令你们多几分取胜的把握。”
    蓬莱魔女这才明白,师父叫她进来,是要她与华谷涵一同受教,多学一些可以对付她师兄的本领。蓬莱魔女可以想得到师父的心情,他要假手于徒弟与干儿子为他除掉亲生的儿子,内心将是如何沉痛?蓬莱魔女很感难过,说道:“师父,你老人家精神还未怎么恢复,这个——”公孙隐道:“不,你不必为我顾虑,我志已决,你要用心学会我的功夫,免得耽搁你的行程。”
    蓬莱魔女心中难过,但想到“大义灭亲”四字,也只能默不作声了。
    公孙隐在蓬莱魔女出师以后这七年当中,在武学上深入钻研,又有了不少新的心得,虽然未必胜得过蓬莱魔女父亲的所学,但却是最适合用来对付公孙奇的。因为公孙奇尽管是练了许多邪派功夫,但他的武学基础却总还是家传本领。
    一代武学大师的平生心血,其深奥可想而知。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整整学了三天,对其中的妙处还未能完全心领神会。不过,好在蓬莱魔女对本门武学已有很深的根底,记熟了口诀,懂得了原理之后,假以时日,总不难勘透精微,是以公孙隐在倾囊传授之后,也就不再多留他们了。
    蓬莱魔女与慧寂神尼同住一个房间,临行之日,慧寂神尼忽地想起一事,说道:“柳女侠,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蓬莱魔女道:“姐姐不必客气。做得到的我一定效劳。”慧寂神尼道:“我想托你去打听一个人,我是因为你来到这儿才想起她的。这个人和你的关系比我更深,料想你一定也惦记着她的。”蓬莱魔女怔了一怔,道:“是谁?”慧寂神尼笑道:
    “就是你从前的贴身侍女玉珊瑚。她是经我给她剃度出家的,在佛门的名份上,也算得是我的记名弟子。”
    珊瑚、玳瑁二人是蓬莱魔女最亲信的侍女,名为主仆,实如姐妹,尤其珊瑚,更是自小与她作伴,和她一同长大的。故此蓬莱魔女听得慧寂神尼提起珊瑚,便连忙问道:“她怎么样?出了什么事了?”
    慧寂神尼笑道:“你别紧张,没怎么样。我只是想你去看一看她。”蓬莱魔女道:“她在哪几?对啦,我正想问你,她为什么不跟随你?”慧寂神尼道:“她本来是随我在栖霞岭出家的,后来我到这里来侍奉我的公公,她也离开了江南,说是要回她的家乡打一个转,然后再到光明寺探我。要是光明寺可以容她的话,她就在光明寺出家。如今已是半年有多,尚未见她来到,是以我有点放心不下。她的家在登州莱乡下。”蓬莱魔女道:“我知道的。”
    慧寂神尼道:“你们这次回去,倘若顺路的话,请你去探听一下。”蓬莱魔女道:“就是不顺路我也一定去的。”接着笑道,“慧寂姐姐,请恕我说实话,我是不赞同她出家的。要是我劝她还俗,你不会怪我吧?”慧寂神尼笑道:“我的出家是无可奈何,珊瑚年纪轻轻,红颜少女,就要随我青灯札佛,我也为她感到可惜的,不过,我劝不醒她而已。要是你能够劝她还俗,我是求之不得,”
    蓬莱魔女谈完了珊瑚的事情,拾好行装,便去和师父告别,并向明明大师辞行。笑傲乾坤也已在那几等着她了。
    公孙隐是知道蓬莱魔女以绿林盟主的身份,需要早日赶回山寨的,他也不愿意耽搁他们的行程,但临别之际,仍是不禁老泪清然,一手拉着一个,说道:“但愿你们早日为我了却心愿。
    我半身不遂,不能送你们了。”他说的“了却心愿”,一是指公孙奇的事情,一是指他们的婚事。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都是明白的。
    蓬莱魔女道:“师父放心,我们在山寨等你老人家来。反正也不过一年,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柳元宗与慧寂柳尼给他们送行,送了一程,蓬莱魔女道:“不敢有劳姐姐远送,请回去吧。”柳元宗道:“对啦,慧寂,你先回去,我再送他们一程。”慧寂神尼看看他们父女似是有私事要说,便与蓬莱魔女互祝“珍重”,挥手道别。
    慧寂神尼走后,蓬莱魔女道:“爹爹还有什么要吩咐女儿?”柳元宗若有所思,半晌说道:“你们这次回去,要经过固原吧?”
    固原是在洛阳北面二百里左右的一个地方,蓬莱魔女道:“正是要经过那个地方。”她蓦地想起一事,问道:“对啦,爹爹,听说你上次在往首阳山之前,曾到固原说是要了结一桩公案?”
    柳元宗道:“不错,但这桩公案并未了结,”蓬莱魔女道:“什么事情,爹爹可以告诉我吗?”
    柳元宗黯然说道:“你二叔在固原有一头家。”蓬莱魔女怔了一怔,道:“二叔,哦,你是说那、说那无恶不作的柳元甲么?我可不愿意再叫他做叔叔了。”
    柳元宗道:“咱们柳家出了这么一个败类,我也是很痛心的。
    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唯其他是柳家的人,我更需要早日处置,作个了断。”
    蓬莱魔女道:“我明白了,爹爹上次到固原去,可是为了大义灭亲,要去将他除掉?”
    柳元宗道:“我听说他已潜回江北,很可能是回去他在固原的那一头家,因此我想去考查一下,要是他已经悔改,我可以留他一命,否则我就废掉他的武功。”蓬莱魔女知道父亲总还是多少念及与柳元甲昔日的兄弟之情,所以他预拟的最厉害的惩罚,也只是“废掉他的武功”。
    柳元宗续道:“除此之外,我还想给他的妻儿作个安排,免得他的儿子走上父亲的邪路。”
    蓬莱魔女诧道:“他在固原,原来还有妻儿的么?怎的一个在江南,一个在江北,相隔数千里之遥,并不住在一起。”
    柳元宗道,“这件事也是我再次出山之后,新近才打听到的。
    据说元甲的妻子本来是江南的一个女盗,元甲初到江南那几年,凭着武功,成为了绿林之雄,那时他还未曾与官府勾结,和金虏私通之事,更是绝无人知,以至让他欺世盗名,更进一步而变成了江南众望所归的武林盟主,那个女盗就是在这个时间嫁给他的。后来不知怎的,他们已经生下一个儿子,他的妻子却突然在儿子周岁之日,携儿出走,从此就没有冉回过江南。我怀疑他的妻于很可能是看出他的本来面目,不愿同流合污,故而携了儿子,走到远处安家的。当然,其中的详细内情,我还不是怎么清楚。”
    蓬莱魔女道:“柳元甲可知道妻子在固原的消息?”她因为不愿意称柳元甲做叔叔,故此直呼其名。
    柳元宗道:“这件事我也未能打听出来,元甲曾是江南的武林盟主,在北方的耳目也很灵通,想来是应该知道的。”
    柳元宗接着说道:“他给江南豪杰群起而攻之后,已变成了丧家之犬。他的妻儿离开他也已有十年了,不管他们夫妻之间是否曾发生过重大的争执,但他到了这个境地,料想一定会到固原去探望他的妻儿,以求复合。我就是为了这个缘故,要到固原去看一看。一来是要考查元甲的行径、心迹,二来也要看看他妻儿现在的情形如何。元甲罪大恶极,但他儿子却是无辜,不应受他所累。要是这个孩子可以造就的话,我是愿意将他教养成村的。”
    蓬莱魔女道:“爹爹说得有理,父母有罪,原与孩子无关。
    但不知爹爹到了固原,结果如何?可曾见着那对母子?”
    柳元宗道:“我只打听得他们是住在固原城北约五寸里外的一条村子里,那是一条山沟里的村子,名字却叫做平野村。我到了那条村子,先打听有没有姓柳的人家,回说是没有。”蓬莱魔女道:“那女盗既是鄙弃她的丈夫,想来是不肯用夫家的姓氏了。也或许这个家本来就是她的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