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道:“还望指教。”毒观音笑道:“卢陵王与废太子李贤都是武则天的亲生儿子,不论拥立那一个,终是留有后患,他们也未必肯把母亲杀掉,此其一。”李逸道:“还有呢?”毒观音道:
    “徐敬业拥立卢陵王,事成之后,天下大权,当然是归他掌握。
    不过若果与裴大人同心,由殿下招揽天下英雄,分薄了徐敬业的兵权,那么将来局面就不同了,殿下试想,你有天下英雄辅助,又有裴大人作内应,将来中兴唐室,还怕卢陵王抢了你的宝座吗?”
    李逸怒不可抑,想道:“原来来曾起事,他们早已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眼珠一转,强定心神,沉声说道:“你们是裴大人亲信,又对我一片忠心,呷当重重封赏!”
    恶行者大喜道:
    “谢殿下封赏!”正待跪下听封,忽听得毒观音喝道:“师哥小心!”恶行者猛然一惊,急忙跳起,只听得刷的一声,李逸闪电般拔出宝剑,朝着恶行者咽喉便刺,尚幸恶行者得毒观音提醒,跳闪得快,李逸这一剑恰好从他的颈边削过,未曾伤着。
    毒观音娇笑道:“还有我呢;我也要来讨赏了!”李逸回剑转身,第二招将发未发,陡然间忽见毒观音手掌一翻,一蓬银针,精芒四射,李逸知道是她仗以成名的“透穴神针。”,心头一凛,未暇袭敌,先救自身,百忙中一个“盘龙绕步”,使出一招“玉带围腰”,这一招防身剑法,虽然是精妙异常,但两人距离太近,防不胜防,但听得嗤嗤声响,剑光激荡之中,银针绞碎如雨,毒观音运气一吹,李逸忽觉左“肩井穴”上一麻,犹如给大蚂蚁叮了一口似的,半条臂膊,登时转动不灵。
    恶行者几乎被李逸削掉头皮,怒不可遏,大声骂道:“好小子,不识抬举,有皇帝不做,教你到黄泉找你的兄弟去!”一把钱镖飞出,李逸左肩麻病,身法呆滞,颈后的“中柱穴”又中了一枚“碎骨钱镖”,恶行者腕劲极大,这一镖打得他痛澈心肺。
    李逸咬一咬牙,厉声喝道:“我今日先除了你这两个魔头!”飞身掠起,宝剑化成了一道银虹,凌空击下。恶行者还真料不到他连中暗器之后,依然能使出这等凶狠的剑招,放出戒刀一挡,但听得“哟”的一声,火花飞溅,李逸这口剑乃是大内宝剑,一剑就把恶行者的刀尖削去一截。
    恶行者大吼一声,反转刀背,斜扣李逸脉门,那知李逸已把死生置于度外,竟是奋不顾身,比他还要凶狠,剑锋顺势反展,疾如骇电奔雷,压住了他的戒刀,刺到了他的面门。恶行者抡刀急挡,李逸宝剑霍霍展开,一连几招拼命的招数,杀得恶行者手忙脚乱。
    毒观音娇声笑道:“师哥,你好傻啊!我的透穴神针在一时三刻之内便会毒发全身,你用的是哪一种钱镖?”恶行者道:
    “我用的也是毒性最快的那种碎骨钱镖,”毒观音笑道:“着啊!
    既然如此,你难道就不能忍耐这一时三刻?何必去与一个将死之人拼命?”
    恶行者给她一言提醒,急忙全力一刀,架开宝剑,立即跳出圈子,李逸紧追不舍,恶行者绕场疾走,毒观音又挥袖扰乱李逸的眼神,李逸转过剑锋追击毒观音,但毒观青的轻功在他之上,他虽然一剑紧似一剑,却是刺她不着。毒观音格格笑道:“殿下,你这样强用真气,毒发得就更快了!毒发之后,你的骨头要片片碎落,伸仙难救,呀,你是皇帝子孙,又有文才武艺,这样死去,我也替你可惜啊!”李逸给她一气,眼睛发黑,狂舞宝剑,更是砍她不着。
    恶行者道:“喂,咱们把他杀死,裴老大人会不会见怪?”毒观音笑道:“他若肯听裴大人的话,那便是自己人。他不肯听,那便是敌人了。太子一样可杀,何况是他?
    只是便宜了卢陵王了。”恶行者道:“好,那么杀了他之后,我要他身上的珠宝,你要他这口宝剑。”两人一吹一唱,就似当作他已死一般。
    李逸但觉眼前金星乱冒,剑招发出,己是力不从心,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道:
    “不想我今日命丧宵小之手!”他趁着视为还没有完全消失,陡然间把全身功力,凝聚剑尖,叱咤一声,连人带剑,向毒观音飞扑!
    这拼命一击,势道凌历非常,便听得“嚓”的一声,饶是毒观音躲闪得快,衣襟也给他一剑穿过,毒观音笑道:“殿下,你这样赶着友死,可是急于要见你的哥哥么?”
    回袖一拍,李逸气力已经用尽,登时跌翻,但觉地转天旋,眼前一片漆黑。
    迷茫中忽听得一声长啸,来得极快,啸声未歇,那步声已到了耳边,一个清脆的声音斥道:“兀你这两个不要脸的魔头又在这里害人么?”转音稔熟,李逸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好似有千斤之重,怎样也撑不开,但听得金刃劈风之声,好像千军万马,在身边驰骋一般,接着不久便听得毒观音与恶行者惨厉的叫声,恍若受伤的野兽在哪里峰叫,撕人心肺,李逸的精神再也无法支持,渐渐失去了知觉。
    李逸好似做了一场恶梦,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才从梦中醒来,眼睛还未睁开,便觉得缕缕幽香,沁人脾腑,耳边听得“得得”的蹄声,好像是躺在车上,又好像是躺在哪位小姐的绣房中,靠着厚厚的锦褥,舒适极了。李逸大为奇怪,用力睁开眼皮,首先接触眼帘是一张俏丽的脸孔,是一对明如秋水的眼睛,那张脸孔贴得很近,那时眼睛也正在注视着自己。
    李逸定了定神,看清楚了,不禁骇然惊呼,失声叫道,“你。
    你,你!”那少女嫣然一笑,说道:“不用害怕,你这条小命,算是拾回来啦!”
    李逸想坐起来,但觉百骸欲裂,身子完全不听支使,手脚竟似是僵硬了。那少女又笑道:
    “你还未认识我吗?咱们是不打不成相识,我名叫武玄霜。”
    李逸想起了和恶行者与毒观音的激战,想起了自己的受伤,道,“原来是你救了我么?”武玄霜未曾回答,车前面有一个女孩子回过头来,扑哧一笑,道:“不是我们小姐救了你,你还有命么?你真是把我们吓死了,昏睡了三天两夜,都还未醒!”李逸惶恐之极,道:“你,你为什么救我?”武玄霜笑而不答,那小丫鬟道:“你这个人怎么老是把人当成杀父之仇似的?一醒来就是这么狠狠的盯着人家。连多谢也不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们小姐为了救你,不知费了多大心力,连毒血也给你吮了出米了。”武玄霜嗔道:“明珠,不要多话!”
    这刹那间,惭愧、感激、难过……种种错综复杂的情绪纠结李逸心头,李逸幽幽的叹了口气,问道:“如今我已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待将我怎生处置?”
    武玄霜笑道:“我带你到长安去看禾田黍地啊!”李逸双眼圆睁,忽而又叹了口气,怒容尽敛,淡淡说道:“那也由得你,反正我已死了一次,这条性命只当拾回,也就不怕再死第二次了。死在武则天手里,总比死在恶行者与毒观音手里,要值得些。”他只道武玄霜要将他拿去献给武则天,始而愤怒,继而一想,这样死了更好,不用领她的情,因之也就处之泰然。
    哪知这样心情激动,胸口立即剧痛如割,虽然咬实牙根,仍禁不住呻吟出声。武玄霜微微一笑,将手掌贴在他的胸口,来回揉搓,李逸但觉一股热气,从丹田升上,十分受用,知道她正以上乘内功的推拿手法,帮助自己体内气血的运行。李逸蹙眉说道:
    “你何必这样费神,让我死了不是更好么?”武玄霜笑道:“我知道你想说的话,你心中定是在想,为什么要这样狠毒,将我救活了再送给我的仇人,让我受辱而死?原来你竟是这样的恨我!”李逸闭目不言、他心中确是如此想法,但又隐隐感到武玄霜的温柔不似假情假意,不由得一片迷茫,猜不透她到底要将自己怎样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