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宫女吱吱喳喳的谈论,走过了那块假山湖石,没入了花树丛中,声响也渐渐听不清楚了。李逸咬了咬牙,心中想道:“大汗要引我上钩,我偏偏要去和他作对,看是鱼儿上钩还是鱼钩被毁?好在我已知道他所在的地方,待到三更时分,直闯进去便是。
    李逸从假山石后出来,正想找寻符不疑的踪影,黑黝的角落里忽然跳出一人,喝道:
    “口令!”李逸怔了一怔,立即骈指如戟,点他的穴道,只听得“呵”的一声,那人影晃了一晃,并未跌倒,反而驾道:“好呀,你这小子原来还会点穴,哈,原来你是李逸!”
    口中说话,手底却是丝毫不放松,倏忽之间,便向李逸劈了两掌。
    李逸接了两招,但觉对方的劲道大得出奇,瞧清楚了,原来是百忧上人的大弟子阳太华,怪不得用重手法点穴也点他不倒。
    李逸知道他的厉害,急忙绕树一转,待阳太华追到,他已拔出了宝剑,一招“横指天南”,疾剁过去,阳太华农袖一拂,双掌一分,左掌一顿一搭,轻拨李逸剑把,右掌一招“乘龙引凤”,肘底穿出,反来截击李逸的左臂。李逸见他“空手入白刃”的招数使得变化莫测,吃了一惊,尖叫不妙。要知李逸利于速战速决,数招之内,若不能击倒对方,踪迹便得败露。
    阳太华抢不走李逸的宝剑,李逸在急切之间也伤不了他。果然过了几招,阳太华缓过口气立即大声嚷道:“有刺客,快来人呀!”
    片刻之间,但听得人声、脚步声纷然而来,李逸大为着急,舍命抢攻,一招“铁骑突出”,接着一招“飞渡阴山”,上剁咽喉,下剁胸胁,这两招全是进手的招数,确是凌厉非常,但他侧重进攻,本身的防卫却也是空门毕露。
    高手搏斗哪容得丝毫暴躁,李逸意图行险侥幸,反而给了阳太华以可乘之机,但见他滴溜溜的一个转身,身形前俯,反而抢了进来,骈指如敛,倏的点到了李逸乳下的“期门穴”,“期门穴”是人身死穴之一,这一来两方的招数如—用实,阳太华定能被挑断琵琶骨,李逸纵然不死,也要受到重伤。
    就在这一发之际,阳太华忽地闷哼一声,箭般的向后到去,头撞在石上,“咕咚”
    一声,直挺挺的跌倒。李逸征了一怔,他的剑锋根本就未曾触及阳太华的身体,阳太华怎么就倒了?
    心念不已,陡见两条黑影凌空飞掠而来,忽地在空中一撞,双双跌下,随即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喝道:“你这酸丁真是不知死活,敢闯进宫来,佛爷可要给你念生咒了!”
    另一个声音突嘻嘻的说道:“很好,先赔我一双草鞋,然后再念你的倒头经吧!”这两个人一个是符不疑,另一个正是百忧和尚。原来他两人都发现了李逸和阳太华在生死搏斗,符不疑距离较近,出手在先,以飞花摘叶、伤人立死的功夫,暗助李逸一臂之力。
    但百优上人如影随形,立即跟踪赶至,两人未待身形落地,在半空中便交换了一招,百忧上人以内力震翻了符不疑,符不疑则以一指掸功戳中了百忧上人的脉门,双方各吃一点小亏,缓了口气,立即又跳起来再度交手。
    李逸又惊又喜,惊者是已给百忧上人发现,喜是有符不疑将他拌到,这两人交上手,非到千招之外,难分胜负,另外那些飞奔而来的武士,这时都给符不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一时之间,尚未察觉在山石掩蔽下的李逸。
    李逸急忙钻过一个山石洞,蛇行龟伙,到了花木丛中,过了片刻,只听得有好几个突厥武士的声音纷纷嚷道:“哎呀,不好,阳太华给人害了,还好!还好!他还有气息。”
    “快请菩提上人前来,将他救活。”这一群武士忙着救阳太华,暂时顾不得搜索敌人,李逸趁这个机会,又穿过一片树木。悄悄的溜入了后宫。
    背后金刀吱吱之声,听那声音,裴叔度和谷神翁似乎都已来!而且已陷入重围之中。
    李逸心想以符裴谷三人的武功,纵然陷入重围,要脱险谅非难事,现下已是三更,时机稍纵即逝,若然惊动大汗,救人那就难了。因此只好撇下他们,独自进宫刺探。
    他已知道大汗的所在,参照武玄霜所画的宫中草图,一路借物障形,蛇行免伏,绕过曲折回廊,穿过重重门户,虽然时不时碰到巡查的武士,可趋避得宜,没有给他们发觉。
    来到了那座王妃的“新房”,奇怪得很,外面竟然没有防守的武士,李逸也起了疑心,可是情势紧迫,哪容得李逸仔细推敲,心想反正来了,即算是虎穴龙潭,也得闯他一闯了。
    李逸飞身跳上瓦面,攀着檐角,用一个“珍珠例卷帘”的姿势,斜挂半身,探头窥视,但见那突厥大汗正在屋中,他旁边有一个持长鞭的武士,既不是麻翼赞,也不是恰克图,李逸更觉奇怪,心道:“大汗怎的如此大意,不要第一流高手防护,难道是他另外安排了陷井?还是天赐良机,令我成功?”
    李逸本来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但此时他救妻心切,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何况这时他又看到了屋子里另外一个人,这一看登时令他呼吸紧促,血脉愤张,更顾不得大汗是否安排有陷井了。
    这是一个穿着维族服饰的女子,但见她带着镣铐,坐在大汗的侧边。中间隔着一个长方形的茶几,李逸只见到她的侧面,虽然看得不很清焚,但除了长孙壁还有谁人?李逸还认得她那件衣服。每次长孙壁改扮维族女子下山。总是欢喜穿这件衣服的。
    只听得大汗微笑说道:“你整天没有吃东西,这怎么行?我对你们夫妇实是一片好心,你喝了这碗参汤,我再和你说吧。”长孙壁哼了一声,不言不语。大汗道:“好,她不喝,你灌她喝!”那武士应了声“诺”,拿起参汤,按着长孙壁便灌,忽听得“呛啷”一声,长孙壁侧转身子,把手一拨,盛着参汤的磁碗跌成粉碎。李逸心道:“好,不愧是我的妻子!”
    大汗怒道:“孤王好意对你,你却这样无礼!好呀,敬酒不吃你要吃罚酒,喀尔巴,给我重重的鞭她,我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那个武士挥动长鞭,“啪”的一声,重重的在长孙壁的背脊上抽了一下,长孙壁被他抽得胸脯起伏,仍然咬牙硬挺,不肯出声呻吟。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逸舌绽春雷,陡的大喝一声:“住手!”飞身窜入,劈手夺了那武士的长鞭,另一手一把抓着了长孙壁,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忽觉脚底轻轻飘飘,踏了个空,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轰隆”一声,地板忽然裂开,李逸搂着长孙壁双双跌下去了,上面兀自传来突厥大汗得意的笑声。
    下面是个黑黝黝的地牢,李逸中计,侮之已晚,但他终于得与妻子重逢,难过之中,却也感到欣慰,心想:这总算是不幸中之幸了。
    李逸搂紧妻子,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缓和了下坠之势,轻飘飘的落到地上,幸而没有损伤。黑暗中看不到妻子的面目,李逸紧握着她的手道:“壁妹,我在这儿,咱们到底又聚在一处了。”长孙壁轻轻哽咽,李逸摸索着解她的手铐,一边说道:“壁妹,你不要难过,咱们得以同生共死,死亦无憾!”
    话犹未了,忽觉双手紧束,李逸大吃一惊,叫道:“壁妹,你做什么?”就在这时,长孙壁忽地冷冷笑道:“谁是你的妻子?你把眼睛睁开,看清楚了!”
    地牢里现出火光,那维族女子退后了数丈之地,她的手铐已柬到了李逸的手上。李逸定睛细看,那维族女子,身材轮廓都与长孙壁相似,但确实不是长孙壁。
    原来突厥大汗预料到李逸必定会进宫救人,因此安排下这个陷井,选一个与长孙壁相似的宫女,诱李逸上当的。新房里的机关也是临时布置的,在那个宫女的脚下,就正是机关所在,李逸急救人,焉有不上当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