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上人也是一位武学大师,当然听得出灭度神君是受了伤,最糟的是他又不能移开眼睛察看,不知灭度神君受伤的深浅如何,这样一来,心神当然大受影响,与他相反,夏侯坚则是精神一振,不止扳成平手,而且反客为主,占了上风。
    夏侯坚与菩提上人尚在相持不下,另一对裴叔度与麻翼赞则到了生死立判的时刻。
    麻翼赞是吐谷浑的剑学大师,他的剑集各域各派之长,凶悍之极,他见裴叔度不过是个三十几岁左右的中年人,最初颇为轻敌,一出手便展开了伤残的剑法,着着进攻。
    哪知裴叔度年纪虽然不大,但他在优云老尼门下最久,已尽得优云老尼剑学的真传,论他现在的本领,除了功力稍欠,火候未到之外,剑术上的造诣已不在符不疑、谷神翁之下。麻翼赞的攻势有如狂风暴雨,见招拆招,见式拆式,毫不畏惧。
    斗了一阵,麻翼赞强攻不已,他持着有一把宝剑,毫无顾忌,横挑直刺、平斫斜削,随意施为,想仗着宝剑之力,先把对方的兵器削断,裴叔度在剑光笼罩之下,施展开佛门无相剑法,剑招轻飘飘的,一发即收,乍沾即退,如有如无,若虚若实,俨如彩蝶穿花,蜻蜓点水。麻翼赞的剑势虽然劲道十足,无奈对方的长剑竟似一片轻飘飘的树叶一般,顺着的剑风飘来晁去,任他的剑势如何强劲,却总是无法使力削断对方的兵刃。
    麻翼赞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哪还有丝毫轻敌?斗了一百多招,裴叔度乘着他锐气已消,功势顿挫之际,突然一声长啸,发剑还攻,当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剑招快得出奇,麻翼赞虽然有把宝剑,但对方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他根本就碰不着对方的兵刃,这时他但求能够仗着宝剑自保,于愿已足,哪望还敢强攻?激战中,麻翼赞但见四面八方都是裴叔度的影子,竟似有几十把剑同时向自己攻来,不由得越战越慌,裴叔度见时机已到,举剑疾刺,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麻翼赞的手腕被裴叔度的剑尖点中,裴叔度的长剑也给麻翼赞的长剑削断,麻翼赞腕脉被挑断,宝剑把待不住,裴叔度扔剑夺剑,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转瞬之间,麻翼赞所得的李逸那把宝剑已到了他的手中。
    麻翼赞失了宝剑,又惊又怒,裴叔度喝道:“饶你性命,还不走吗?”麻翼赞还想发掌死拚,但觉手臂软绵绵的,举不起来,麻翼赞想到自己右手的腕脉被挑,成了废人,已是终生不能使剑了!禁不住一声悲号,用左手拾起地上的一截断剑,忽然插进了自己的胸膛,原来他一生以剑术自负,想到自己从此不能使剑,一口气咽不过来,便甘愿自尽了。
    裴叔度见他如此,心中也自为他叹息,想道:“麻翼赞倒不失为一条汉子,早知如此,我实该手下留情。”当下将麻翼赞身上那把剑鞘也取了过来,还剑归鞘,再去观战。
    这时符谷二人与百忧、灭度,已斗了将近五百来招,百优上人自负绝世武功,料不到在符谷二人双剑合壁之下,竟是一筹莫展,好几度强攻猛打,都冲不破对方双剑交织的剑幕,本来就已有点胆怯,这时见麻翼赞一死,更为心寒,伏魔杖法的威力也为之大减,激战中符不疑忽地一声大喝,长剑一起,银虹疾吐,似是攻向百优上人,实是暗袭灭度神君,百忧上人回杖自保,灭度神君如何挡得住这等神妙的剑招,就在这瞬息之间,符谷二人,双剑疾发,交叉一剪,登时把灭度神君斩为三段!
    百优上人好像受伤的野兽似的,蓦然大吼一声,一杖扫出,他急怒攻心,拚死决战,这一杖实是他毕生功力所聚,但见劲风起处,砂石纷飞,真有排山倒海之势,风雷夹击之威!剑光杖影之中,只见符谷二人凌空飞起,半空中倏的划过两道银虹,身法之快,招数之奇,连裴叔度这样深通这套剑法的人,也自目眩神摇,未曾看得清楚。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只见两道银虹交叉掠过,金铁交鸣之声兀自震耳欲聋,但这三大高手却已各自分开,各在一方站定,裴叔度眼光瞥去,但见地上有两截断剑,而百优上人的袈裟则已成了血袍。原来刚才在这一招之内,百优上人身上已是受了七处剑伤,而谷神翁的长剑也给他震断了。裴叔度见百忧上人在双剑合壁之下,受伤之后,突然还能够震断谷神翁的长剑,不禁大惊,他不知道百忧上人伤得深浅如何,生怕他狂怒反扑,急忙再拔出李逸那把宝剑,放在掌心,双指一弹,将那柄剑对着谷神翁平射飞出,同时叫道:“谷老前辈,请你换剑!”谷神翁接了宝剑,神色黠然,他与符不疑联成犄角之势,各自挺剑兀立,目不转瞬的盯着百忧上人,百忧上人横杖当胸,亦似珠无反扑之意,气氛静寂得令人感到特别可怖!
    忽听得百优上人厉声叫道:“罢了,罢了!我平生无敌天下,不应为别人所杀!
    “呼”的一声,突然把禅杖掷出!符不疑叫道:“我们用的是优云老尼所留下的剑法,你是败给优云老尼,不是败给我们!”话犹未了,百忧上人已是一掌向自己的脑门拍下,硬生生的震裂了自己天灵盖!就在这时,忽听得“轰”然巨响,原来他的那根禅杖,插入了山壁!只露出少少一截,杖尾兀自颤动不休!符合二人见他如此下场,也不禁暗暗叹息。
    夏侯坚与菩提上人比拼内功,这时也将到了胜负立决的时候,菩提上人本来就已处在下风,听得百忧上人临死之前那一声厉叫,心灵大受震撼,但觉对方的内力,绵绵不断的攻来,不禁心头冰冷,瞑目待死。要知比拚内功,比用兵器搏斗还更凶险得多,用兵器还可以趋避,比拚内功,那则是强存弱亡,绝无侥幸之理。
    菩提上人正在瞑目待死,忽觉身上的压力一轻,睁眼看时,但见夏侯坚已经收掌起立,淡淡说道:“不必再比了吧!”菩提上人这才知道对方是有意饶了自己的性命,心里好生惭愧,低低说了一声:“多谢居士。”便即跳下石台,飘身自去。
    激战之后,旷野一片静寂。月光已过天心,是将近四更的时分了。
    夏侯坚撮唇长啸,过了片刻,只见一辆马车从山谷里出来,驾车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孙壁的哥哥长孙泰,他的座位旁边还有一个猎户模样的人,长孙泰一下车便道:“夏侯前辈,请你看一看这位大哥,他吓坏了!”
    原来长孙泰与白元化那一晚在草原上夜战程达苏,白无化被点了穴道,跟着长孙泰也被他所擒!后来得夏侯坚暗助,将他们救走。他们在李逸之前,先到了突厥的王廷,便匿居在这天格尔山一家猎户的家中,大前天才和夏侯坚他们取得联络。
    这一晚夏侯坚与他们事先约定,叫长孙泰雇了一辆马车,三更时分来接。白元化则留在家中照顾李逸的孩子,马车上的那人便是给长孙泰带路的那个猎户,他们到来的时候,正值百优上人与符谷二人恶战方酣之际,他们便将马车在长林茂草里隐蔽起来,那个猎户平日敢于追捕虎豹,但却被这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吓坏了。
    夏侯坚上前一看,笑道:“无妨。”当下用雪水调了一些药粉给他服下,过了好一会儿,那人神智方始清醒,兀自颤声说道:“好不怕人,好不怕人!”
    在这时间,符不疑和裴叔度已把两具棺材搬上马车,立即驱车疾走。
    一路上长孙泰也像裴叔度一样,心中忐忑不安,只怕他的妹子不能救活,要知人死复活,究竟是非常稀奇的事情,他虽然深信夏侯坚的医术通神,心中总是难免恐惧。
    将近黎明的时候,他们回到了那家猎家,白元化和李逸的孩子早已在门前相候,白元化道:“这孩子昨晚一晚不肯睡觉,说是要等他的妈妈回来。”李希敏叫道:“我妈妈呢?还有我的爹爹和姑姑呢?为什么不见他?”夏侯坚怕他见了棺材害怕,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