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阳太华这么一喝,箭是停止了,可是李逸也立即逃了。阳太华又气又怒,喝道:
    “瞧着前面带方巾这人,放箭!”长安各条街道,都有巡夜的兵。阳太华匆匆裹好伤口,仍然御尾急追,一面大声地喝,指点目标。他打好主意,与李逸至少保持三五丈的距离,免得冷箭误伤。
    李逸一把扯下头上的方中,冷笑道:“阳太华,我就与你比比轻功。”专拣僻静的街道逃去,阳太华怒道:“你逃到天边,我也要追。”风驰电逐的追了一会,李逸钻入一条狭长的街巷,阳太华紧跟着也到了巷口,突然在巷口的那边又是一排弓箭射来,阳太华挥舞长刀,拔打弓箭,大声喝道:“我是东门校尉,前面那个小子是突厥奸细,你们快堵截他!”哩的一声,一支劲箭疾射而来,阳太华用刀一拔,那支箭力道大得出奇,余势未衰,箭头一歪,竟然插入了他的小腿。
    阳太华怒叫道:“停止放箭,赶快捉贼!”一咬牙把那支利箭拔了出来,只见李逸已跳上了屋顶,屋顶上有几个武士正截着他恶斗。阳太华提一口气,待要纵上,双脚已是不听使唤,原来那支利箭已伤了他的筋骨。
    暗角里一个军官奔出,失声叫道:“哎呀,是阳大人!受了伤么?”阳太华一看,是个穿着羽林军(即御林军,唐称羽林军。)服饰的军官,急忙挥手叫道:“快去拿贼,不必顾我,我伤得不重!”
    这是西门校尉管辖的地区,羽林军每晚也要派出几个军官,到城巡逻,这时恰好有一个军官巡到这,阳太华知道羽林军的军官个个都有一身本领,西门校尉宇文清也是一把好手,心想这回李逸总逃不了。
    那羽林军军官叫道:“你们让开,待我用飞刀取他!”一扬手,但见两道白光电射飞出。
    李逸一听,这军官的声音好熟,心中一动:“这不是白元化吗?”心念未已,哩哩连声,那两口飞刀已是连翩飞至,恰恰从李逸的额角擦过,仅仅差了半分没伤着他!
    白元化的飞刀绝技驰名京都,围攻李逸的那几个武土听得他的喝声早已闪开。李逸趁这个空挡,脚尖一点,向前飞掠数丈,白元化喝道:“奸贼往哪里逃?”越过了西门校尉宇文清,飞步急追,李逸和白元化的轻功都在宇文清之上,转眼之间,便把宇文清这一伙人抛在背后,阳太华的脚受了伤,当然更追不上了。
    一追一逃,片刻间又过了两条长街,白元化喝道:“贼子看刀!”哩的一声,又是一口飞刀掷出,这一次偏差更大,从李逸头顶掠过,李逸举剑一撩,没有碰着,好生诧异,心道:“白元化的飞刀百不失一,怎的今晚如此失常?”李逸本来聪明,想了一想,随即醒悟:“是了,他这飞刀定是指示我的方向的!”白元化每隔一些时候,便发出一柄飞刀,李逸跟着他飞刀所射的方向奔逃,果然逃出了官军的罗网,白元化用飞刀指引,不久便将李逸“赶”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四周一望,再无别人,白元化停了下来,说道:
    “殿下,你回来了!泰兄正在盼望你呢。”李逸谢了他解救之恩,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阳太华竟做了你的同伙?你知不知道,他是突厥国师百忧上人的弟子啊!”
    白元化道:“我们前两日已查出他的来历了,不过这话说来话长,你现在应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还要回去敷衍他们一下。”
    李逸听他提起了长孙泰,使即问道:“你知道我内兄的住址吗?”白元化道:“对啦,你躲到长孙泰那儿,最好不过!他的家在西福隆街那个白塔右边,门前有一棵大树的便是。今晚恰好不是他当道,你们两娘舅可以会面了!”
    李逸熟悉长安道路,与白元化别过,便即展开轻功身法,直奔西福隆街,跑了一会,远远听得白元化在相反的方向大叫奸贼,附近几条大街巡逻的兵士,都给他的叫声吸引去了。
    李逸从从容容的绕过几条陋街小巷,来到了西福隆街,这是一条靠在山边的街道上,十分幽静,找了一会,果然发现有处人家,门前有棵大树,李逸揉身上树,往下一看,只见有间房子,灯火末熄,长孙泰的影子在窗纱上走来走去,李逸心道:“这么夜了,他还未睡,看这样子,似是有什么心事。”从树上跳下墙头,一个翻身,飞入内院,身形刚刚落地,长孙泰也已从窗口跳出,李逸低声叫道:“泰兄,是我!”长孙泰插刀归鞘,紧紧握着他的双手,半晌说道:“你终于回来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两娘舅劫后相逢,不觉都滴下泪来!
    第三十回 窃国神奸伏祸根
    长孙泰道:“前日我在宫中当道,见到婉儿,婉儿还问起你来呢。唉,她近来颜容憔悴,不知是有什么事情闷在心里,我真怕她闷出病来。”李逸心情怅惘,暗暗叹了口气,问道:“你能够给我设法,见一见婉儿吗?”长孙泰道:“下一次我入宫当道,便和婉儿商量。”李逸道“我不想武则天知道,只怕官中耳目众多,泄露了风声,你能够给我瞒过去吗?”长孙泰道:“咱们到里面去从长计议。”
    入房坐定,灯光下照见李逸衣襟上血迹斑斑,长孙泰惊道:“你刚刚和人动过手来?”
    李逸道:“不错,就是阳太华那个奸贼。我正要问你,他怎么做起什么东门校尉的官儿来了?”长孙泰道:“你是怎么碰他的?他们知不知道你逃来这儿?”李逸将刚才的经过向长孙泰说了一遍,长孙泰知道了是白元化指引他来的,这才放下了心。
    李逸道:“咦,你怎么好像有点怕他?”长孙泰笑道:“他现在是魏王武承嗣的人了,他这个东门校尉的官职,就是武承嗣保举他的,投鼠忌器,我怎能不怕他三分?”
    李逸气道:“武承嗣真是胆大妄为,居心叵测,突厥大败之后,他居然还敢收容叛贼。
    如此说来,那程建男想必也已投靠了武承嗣了?”长孙泰道:“我还未知程建男的事,哼,阳太华招来他的狐朋狗党,投靠魏王,莫非当真是想造反?”歇了一歇,问道:
    “听说武承嗣武三思私通突厥,这事情你知道得很清楚,那次突厥王廷的武士大会,我没有参加,是事后听得夏侯坚老前辈说的,听说武承嗣也派了两个使者来,当场给夏侯坚的金针射死了。”李逸道:“不错,是有这回事儿。武承嗣通敌的事情,玄霜知道得最清楚。”
    长孙泰感触颇多,望了李逸一眼,道:“可惜玄霜现在不在长安。”李逸问道:
    “她去了哪儿?”长孙泰道:“她比我先回到长安,听说只在宫中住了两天,又赶到前方军中去看秋大人了。武承嗣通敌的事情,你愿不愿意将你所知道的写一份出来,让我交给张相国?”李逸道:“张柬之敢动武承嗣吗?”长孙泰道:“张相国秉公执政,很得天后信赖。昨天张相国还叫我和白元化去,详细查问武承嗣派密使到突厥去的事情,可惜我知道得不清楚。”李逸奇道:“咦,他怎么倒先知道了?”长孙泰道:“还有一样奇怪的呢,阳太华投入魏王府中,被派充东门校尉的事,也是他告诉我的。你知道我未曾参加突厥的武土大会,根本就不认识阳太华。幸亏张相国告诉我,我才知道他的底细,现在总算和他结识了。”李逸道:“你为此特别去结识阳太华?”长孙泰道:“我这是奉了张相国之命,张相国不但要我结识阳太华,还要我和武承嗣结纳呢!”
    李逸怔了一怔,随即笑道:“张柬之用心良苦,如此看来,他早已有了布置了!”
    长孙泰道:“你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相国的用意,武承嗣武三思近来广招门客,对羽林军的军官和禁卫军的统领尤其拉拢,张相国便叫我将计就计,依附于他,探听他的动静,说得直白一些,那就是叫我去卧底了。”李逸笑道:“二武虽然权势滔天,论到老谋深算,绝对不是张柬之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位极得人心的狄仁杰帮张柬之策划,看来二武被消灭,只是迟早的事,我可以无忧了。”当下就将他所知道的,关于武承嗣私通突厥的事情,写了一份交给长孙泰,让他拿去给张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