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心念一动:“莫非他是有意试我会不会轻功?”立即装作失足的模样,一跤摔倒。
    说时迟,那时快,韩威武已是旋风似的疾一转身,及时将他扶稳了。
    杨华所料不差,原来韩威武果然是有意踩碎一块冰块,弄松了下面的石头,试试杨华的本领如何。但这次却是给杨华骗过了。韩威武不禁有点内疚于心,想道:“这少年救了我的性命,即使他是骗我不会武功,我也不该试他。”
    镖行的人看见总镖头和杨华一起走来,惊喜之中,不觉也是有点诧异。那姓石的镖师笑道:“小兄弟,刚才你不向高处跑,反而向低处跑,我真是为你担心呢,好在你吉星拱照,避过这场灾难。”原来他只看见杨华向韩威武失事的那个方向跟下去,但在当时雪块满空飞舞之中,却没看见后来杨华是怎样救他们的总镖头了。
    听了这话,韩威武不禁哈哈大笑道:“老石,你这话应该颠倒过来说才是。”
    石镖头怔了一怔,说道:“此话怎讲?”
    韩威武笑道:“刚才要不是这位小兄弟救我,我早已给崩泻的雪块活埋了。你说这不是吉星高照吗?”
    众人大为惊异,想不到这个衣裳褴褛的少年能够救了他们的总镖头,要不是韩威武亲口所言,他们几乎不敢相信。
    韩威武道:“赵大叔,你的伤怎么样?”这姓赵的就是他刚才冒险救起的那个骡夫。
    那骡夫道:“还好没伤着骨头,石镖师已经给我敷上了金创药了。只可惜死了一头骡子,这批药材……”
    那头业已倒毙的骡子所背的十几个木箱,有几个箱子在滚下山坡之时碰坏了,此时镖行的人正在把散在地上的大包小包的药材捡起来,一面就地取材,修理破烂的箱子。
    杨华方始恍然大悟:“怪不得韩威武要舍命抢救货物,原是治病救人的药材。”对韩威武不觉更加佩服。
    韩威武笑道:“碰上这场雪崩,咱们才不过损失一头骡子,这已经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赵大叔,你别担忧!这十几个木箱,我们可以分开来背。待出了山口,再找口头骡子就是。
    倒是你的伤。”
    那骡夫道:“我的伤不打紧。”
    韩威武道:“虽不打紧,也不能让你跟着我们走了。”
    石镖师道:“不错,是必须找个地方安置赵大叔了;不过,在这荒山之中……”
    韩威武道:“在这山上,有一座白教的喇嘛寺,我认识当家的喇嘛。”
    石镖师喜道:“原来是白教的喇嘛,那可真是最好不过了。”
    韩威武道:“是呀,即使我和当家的喇嘛没有交情,咱们说明原委,他也一定会收留赵大叔的。”
    石镖师道:“雪崩过后,明天也不知能不能走。既然有一座白教的喇嘛寺,今晚咱们大伙儿就在那里歇宿吧。”
    韩威武说道:“我也是这个主意,这喇嘛寺虽然很小,咱们几个人总还可以住得下的。
    小兄弟,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当你是自己人一般,你千万莫要再和我们客气。”
    杨华替他们背上两个木箱,笑道:“总镖头,你当我是自己人,那就请你也别对我太客气了。”韩威武只好让他背上。
    那镖师名叫石建章,是韩威武的得力助手,为人厚道热肠,说道:“杨老弟,俗语说得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既然没了爹娘,与其去投远亲,何不和我们一起,在镖行混个饭吃?跟我们的总镖头,好歹也可以学会一点武功。”
    杨华仍然拿刚才答复韩威武的那番说话来回复他,石建章也是像韩威武一样好生失望,说道:“老弟,要是你投亲不通,回头来找我们。对啦,令亲在什么地方开牧场,你可以告诉我们吗?我来找你也行。”
    杨华说道:“我只知道他是在柴达木,开设牧场,要到当地打听才能知道他的确实地址。”
    石建章道:“啊,原来令亲是在柴达木开设牧场,那巧极了,我们这次保镖,也是要路经柴达木的。”和韩威武刚才的反应完全一样,在知道杨华是前往柴达木之后,显得似乎有点惊疑。继续和杨华谈话,也好似多少有点儿顾忌了。
    扬华不觉也起了一点思疑:“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小金川的义军是藏在柴达木山区?”
    石建章转移话题,问道:“那座喇嘛寺远不远?”
    韩威武道:“不远。转过前面那个山坳,你就可以看得见了。”
    石建章笑道,“总镖头,你真是交游广阔,我还未知道,原来你早已和白喇嘛有了交情呢,怪不得……”说至此处,似乎忽地想起不宜在杨华面前透露更多的秘密,顿了一顿,正在琢磨要怎样接着说下去才可以不露痕迹的把话题轻轻带过的时候,韩威武已是哈哈一笑,跟着随即说道:“你是说怪不得咱们的镖局能够接上这支镖么?”
    石建章有点尴尬,只好说道:“不错。”说话之时,装作漫不经意的看了一看杨毕。
    杨华其实根本不知道喇嘛之中有个“白教”分支的,他一向只知道西藏的喇嘛有红教、黄教之分,目前是黄教的势力最大,达赖班禅都是属于黄教的。却不知道除了红教、黄教之外,还有一个白教。他本来想问韩威武的,但感到韩、石二人对他似乎已有顾忌,也就不便再问了。
    韩威武却似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老弟,你大概还不知道喇嘛教中有个白教吧?反正咱们闲着没事,我说给你听。”杨华说道:“若是不方便说的,那也不必说了。”
    韩威武哈哈笑道:“老弟,咱们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他张口大笑,心里也在好笑,想道:“这少年真是纯朴得可爱。他当然是有来历的人,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来历,我也可以信任他了。”要知倘若稍通世故的人,也不会像杨华那样坦率地说出他们的顾忌的。
    韩威武大笑之后,继续说道:“白教在西藏的源流还在红教、黄教之前。元代是红教得势,其后宗喀巴崛起,改革喇嘛教,是为黄教之祖,逐渐取代了红教的势力。白教在红、黄两教的排挤之下,则是更加式微了,最后,大概是一百年前,白教在西藏无法立足,终于迁到了青海,另建多伦寺,托庇于鄂昭盟的土王势力之下,延续至今。教徒当然是远远不及黄教之多了。不过鄂克昭盟却是青海诸盟之中最大的一个土王,管领科尔沁、伊令昭等十三旗,西藏的黄教喇嘛固然不敢向他挑衅,朝廷也要笼络他们的。“盟”“旗”乃是从前新疆青海等地的行政单位。
    “白教现在的活佛法号孔雀明王,倒是个雄才大略的人,和鄂克昭盟的士王相处得很好,颇有中兴之象。”
    一说完了“白教”的历史之后,韩威武继续说道:“鄂克昭盟今年年初发生过一场瘟疫,病人很多。实不相瞒,我们这批药材就是运往鄂克昭盟的。往鄂充昭盟,中途要经过柴达木盆地,不过却用不着经过柴达木的山区。所以咱们可以同走一程,但我们却不能陪你去找令亲了。”
    说话之间,不知不觉已是转过山坳,只见那座喇嘛寺只比普通农家大些,围墙破破烂烂,芽了几个窟窿。
    石建章有点失望,笑道:“这座寺庙的‘年纪’看来不小,没有一百岁恐怕也有八十岁了。雪崩,没有将它震塌,也算得是邀天之幸。”
    韩威武笑道:“这是白教进入青海之时,最早在各地建立的一批寺庙之一。虽然破破烂烂,但当家的喇嘛沙玛法师倒很好客,而且会说汉语。”
    果然到了庙前,当家的喇嘛沙玛法师和一个小喇嘛便已闻声出来恭候。沙玛法师是个年约六十开外的枯瘦老头,那小喇嘛也是又黄又瘦,看年纪似乎比杨华还小。
    沙玛法师见了他们又惊又喜,笑道:“我还只道是给雪崩阻路的客商呢,原来是韩总镖头你的大驾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