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那匹红鬃马放在草地上吃草,姓丁的汉子趁着邓中艾还在和杨华缠斗,蹑手蹑脚的从旁边绕过,想要抢了那匹坐骑便逃。
    杨华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蓦地喝道:“你干什么?”姓丁的汉子早已是跑近那匹红鬃马,哈哈笑道:“姓杨的小子,有胆的你到拉萨来找我,我是恕不奉陪了!”
    哪知这匹红鬃马与杨华相处虽然未够半月,已是颇知认主,它听得杨华呼喝,似乎业已知道来人不怀好意,主人之敌,哪里肯让他骑。姓丁的汉子一接近它,它扬起的蹄就踢。
    姓丁的汉子亮出钢刀,大怒喝道:“畜牲,你不听话,我就宰了你!”
    杨华怕坐骑被抢,稍一分心,邓中艾趁这机会,以进为退,疾攻一招,迅即跳出圈子。
    他生怕杨华追到,竟然和衣一滚,骨碌碌地滚下山坡。山坡一片积雪,滑如铲面,滚下去比施展轻功逃跑还快得多。
    杨华难以兼顾,只好让邓中艾逃走,回过头来,冷笑说道:“好,有胆的你就动手,你宰了它,我宰了你!”他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内功,声音不大,如似钢针刺进那人耳朵。姓丁的汉子心头一震,回头一望,这才发现邓中艾已是滚下山坡。而杨华也正在像飞鸟一般向他扑来了。
    这一下登时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去伤害杨华的坐骑,慌不迭的连忙逃跑,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
    他的轻功比不上邓中艾,更比不上杨华。慌乱中打出两枚喂毒的骨钉,哪里伤得杨华分毫?
    杨华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了我这么多废铜烂铁,我也该送一枚小钱给你了!”
    双指一弹,一枚铜钱去若流星。可笑这姓丁的汉子,发了那么多暗器,都没打着杨华,杨华只是飞出一枚铜钱就不偏不倚的打着了他足后跟的“地藏穴”。
    杨华把他拖了回来,笑道:“我刚才好像听见你说要洗一个澡,我可以让你如愿。”
    白鹰泉是从火山狭口喷出来的泉水。这座火山是已经“衰老”了的火山,地面并不喷火,但地心蕴藏的热量,还是难以想象。喷出的水是黑油油的,此时正在沸腾,沸水像根柱子喷上空中,成螺旋形地旋转,越转越快。这样沸腾的喷泉,根本就不是他刚才想象的那个样子,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一个澡的。杨华将他拖到喷泉旁边,让他看个清楚之后,登时吓得他心惊胆颤,面无人色。这样滚热的水,要是给抛下去的话,只怕用不了片刻工夫,就会把他煮得皮焦肉烂!
    这姓丁的汉子哀求饶命,自是不在话下。杨华盘问他的口供,他当然也是不敢不说实话了。
    原来这个汉子名叫丁兆栋,是大内总管萨福鼎手下一个护卫队长,他扮作商队的“老大”,“商队”其他的人,也就是原来归他统带的卫兵。
    他们是奉了萨福鼎之命,到拍萨的“宣抚使”衙门去送一封重要的公文的。到了拉萨,他这个卫队也要留下来,暂时不能回京城去。视当地情况的需要,由宣抚使衙门调用。为了恐防沿途碰上义军,是以他们扮作行商。
    有关拉萨的情况,杨华也是从这个丁兆栋的口中,得知一个梗概了。
    拉萨是西藏两大活佛之一的达赖喇嘛所在之地,清廷鞭长莫及,在那里是没设正式驻军的。
    虽然没有正式驻军,但清廷在拉萨设有宣抚使衙门,拥有一支小小的武刀。人数不多,却都是从御林军和禁卫军抽调出去的精锐。
    宣抚使名叫赵廷禄,官是文职,但赵廷禄本身却是曾经百战的将军。宣抚使之下,设有参赞武官,此人并非带兵出身的战将,武功却是极其厉害。他名叫卫托平,是大内卫士中三大高手之一。另外两个是曾经和杨华交过手的刘挺之和叶谷浑。
    拉萨政教合一的领袖是达赖“活话佛”,这个“活佛”今年才不过是十二岁的孩子,大权操之于首座护教大喇嘛弥罗觉苏之手。梵语中“弥罗”的意思是“广及四方”,“觉苏”
    的意思是“恩泽”。汉译称他为“广惠法师”。此一尊称,曾得清廷正式的诏书封赠。
    赵、卫二人与广惠法师深相结纳,多年来不但相安无事,而且在好些事情曾经得过他的助力。
    杨华问明拉萨情况之后,说道:“好,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萨福鼎叫你送的那封公文,说的是什么事情?”
    丁兆栋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说道:“重要的公文,我岂敢打开来看?”
    杨华冷笑道:“你和邓中艾刚才在山坳那边所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听你的口气,你分明是知道内情的。说老实话,其实我用不着你告诉我,我也知道。但我要考察你是否对我毫不隐瞒,你倘若说一句假话,嘿,嘿,那我就要请你洗一个澡了!”
    丁兆栋心里一想:“不错,他是和那个神偷一路的人。说不定他当真已经看过那封文书,待他试我。”性命要紧,只妨和盘托出。
    “说老实话,公文我是没有看过,不过里面的内容,萨大人是曾摘要告诉我的。为的是预防万一失掉公文,我也可以给他捎口信。”丁兆栋解释过后,跟着便即谈及内容:“这是萨大人给赵廷禄的密函,嘱他办三件事情。”
    “哪三件事情?”杨华问道。
    丁兆栋道:“第一件事情,是要他怂恿广惠法师,以护教为名,出兵青海,讨伐白教喇嘛。因为据萨大人得到的消息,在昭化的白教法王,是暗地里支持以前在小金川那股义军的。”他本来想说:“强盗”,话到口边,察觉杨华面色不善,连忙改口称为义军。
    此事杨华在柴达木也曾听冷铁樵谈过,心里想道:
    “冷、萧两位头领果然是料事如神,敌方动静,早已在他们所算之中。”于是问道:
    “第二件呢?”
    丁兆栋道:“萨大人得到消息,西蔽和回疆已有五个部落与冷铁樵订有盟约,相互支援。其他部落,和他们有勾结的尚未调查清楚,料也不少。回疆那三个部落归伊黎将军去对付他们,西藏这两个部落朝廷不便派兵,是以萨大人密令卫托平,把这两个部落的酋长,秘密绑架,解来京师。”
    杨华想道:“这手段果然阴毒。义军方面的人是决不能让盟友遭殃的。怪不得邓中艾估计,快活张或李麻子偷了公文,必须忙于四方报讯。”“第三件又是什么?”杨华继续问道。
    “第三件事情是要捉拿孟元超。”丁兆栋说道。
    杨华吃了一惊,你们已经知道孟元超躲在哪里?”
    丁兆栋道:“孟元超前往拉萨活动,经过昭化之时,已被我们查察。这人是冷铁樵的一条臂膀,地位极其重要,武功又极高强。御林军统领海大人和我们的萨大人为了缉拿孟元超归案,先后派出许多高手,第一批是大内卫士刘挺之和叶谷浑;第二批御林军的副统领马昆和周灿等人。”
    杨华冷笑说道:“你们第三批了?”
    丁兆栋甚是尴尬,赔着笑脸说道:“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配得上和他们相提并论?
    我们奉命留在拉萨一个时期,不过是供卫托平使用,顶多是拿来威胁广慧法师,威胁利诱,双管齐下,令他不能不就范而已。杨少侠,你若饶了小的,小的也不敢前往拉萨了。”
    杨华冷笑道:“谅你也不敢在孟大侠的太岁头上动士,你去不去拉萨,我才不管你呢!”
    他说了这话,心中可不由暗暗惭愧,他嘲笑这个丁兆栋是在太岁头上动士,但他自己,可不也正是想到拉萨去,在孟元超“的太岁头上动士”吗?
    清廷费尽心力所要杀害的人,难道自己竟要去帮凶?清廷做不到的事情,自己要帮忙敌人去做?
    杨华想至此,不觉一片茫然,大为惶惑了。
    丁兆栋道:“杨少侠,我知道的事情,都已说了,并无半句虚言,你可以放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