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中有人咕哝道:“自称长辈教训小辈,还要两个来打一个。这样的长辈,也未免太不害臊了!”这人是个莽夫,虽然自言自语,声音却是甚为响亮。
    大石、大松尴尬之极,解释不好,不解释也不好。不料孟华却先说话,代替他们解释。
    孟华说道:“这位前辈有所不知,崆峒派的连环夺命剑法变化极为复杂,功夫还未学得到家的弟子,是很难一个人施展的。必须两人配合,彼此替同伴弥补破绽,方能发挥这套剑法的威力。他们的师父是勉强可以一个人施展这套剑法的,但也还使得不好。师父尚且如此,何况弟子,他们当然是两个人齐上了。”
    崆峒派自从创派以来,只有三个人能够施展这套剑法,一个是创立这套剑法的祖师,一个是前两任掌门、丹丘生的师父洞妙真人,还有一个就是洞冥子,是崆峒派当今第一剑术高手,有人甚至说他的这套剑法使得比前辈祖师还要好的。这些故事,崆峒派长幼弟子无人不知,如今孟华竟敢批评洞冥子这套剑法使得不好,众人无不惊愕。
    洞冥子的确是曾用这套剑法败在孟华手下,他不敢做声,只好作出一副不屑分辩的神气。大松道人是绝对不相信师父曾经败给孟华的,同时为了要挽回白己的颜面,于是大怒说道:“好小子,胡说八道,你赢得我们,再夸嘴也还不迟。哼,哼,你说我们功夫学不到家,难道你一个人可以施展这套剑法吗?”
    孟华笑道:“马马虎虎,使得好是谈不上的,不过比你们的师父略好一些而已。”
    大松道人一抖长剑,冷冷说道:“好,那你就使出来吧,别要光说不使!”
    孟华说道:“我是让你们先出招呀,只要你们一出招,就可以知道我是否光会说了。”
    一般规矩,长辈和小辈动手,当然是长辈让小辈先出招的,如今孟华反其道而行之,大松道人忍不住说道:“你也忒狂妄了,还要我们先出招?”
    孟华笑道:“你们的师父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怎能占你们的便宜?”
    大松道人怒气上冲,喝道:“好,那你快亮剑吧!”
    孟华冷笑道:“对付你们两个脓包,何须用剑?不用剑我也可以施展这套剑法的,你们尽管来吧!”
    大石道人暗暗欢喜,心里想道:“这小子如此狂妄自大,我们倒是有可乘之机了。不信我们的两把长剑打不过他的一双肉掌!”原来他们师兄弟平日虽然怀有心病,但在这套连环夺命的剑法上,却是配合得最好的一对。
    “好,你这小子既然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吧。”脾气暴躁的大松道人早已不能忍耐,一声大喝,长剑一抖,便向孟华刺将过去,师兄弟心意相通,配合得果然十分合拍,大松道人唰的一剑刺向孟华右肋下的“愈气穴”,大石道人的剑尖也同时刺到了孟华左肋下的“愈气穴”。招数又狠又快,在场的剑术名家无不暗暗吃惊!崆峒派的连环夺命剑法果然是名不虚传!”
    在这电光石火之时,说也奇怪,只见孟华背负双手,身形只是一飘一闪,就在剑光交叉穿插的缝罅之中穿过去了。
    孟华叹道:“蠢材,蠢材,你们是怎样学的?一套上乘剑法叫你们糟蹋了。出手既不够快,配合的时间又拿捏得不准!看清楚了,这一招应该怎样使用!”
    说话当中,孟华手捏剑诀,以指代剑,倏地出招。快得难以形容,连在场的剑术名家,十九都还未曾看得清楚,只见大石、大松二人己是忙不迭的后退。
    原来就在这瞬息之间,大石、大松二人都是同时感到孟华的指尖戳者了他们肋下的“愈气穴”。好在只是徽感发麻,迅即便过。
    大石道人侥幸之心不觉又是油然而生,“这小子的剑术虽然确是精妙,但点着我的穴道,也没觉得怎样。想必是他中的酥骨散毒,尚未全解,功力已经大减!”
    “好小了,先别夸嘴,我看你还能抵挡几招?”当下与师弟交换了一个眼色,立即快剑狂攻。
    孟华笑道:“这一招你们又使得不对了,连环夺命剑法讲究的是前后着之间的变比,必须如茧抽丝,连绵不断,固然要又快又狠,但却不能一味贪快。”
    论辈份他们是孟华的师叔,但此时孟华反而像是他的师父来教他们。按理见孟华口讲指划。以指代剑,一个人施展变化极为繁复的连环夺命剑法,每出一招,大石、大松二人都是觉得对方正在刺向自己的要害,登时逼得他们这透不过气来,哪里还能反唇相讥?
    “我这一招要用金针度劫,你们赶快用分花拂柳比解!”孟华喝道。
    声出招发,孟华手捏剑诀,骈指如剑,刺将过去,果然是一招“金针度劫”。
    双方比剑,先把自己的招数说破已是一奇;又教对方怎样应付,又是一奇;而已是以晚辈的身份来教长辈,更是奇上加奇了。宾客之中,已是禁不住有人笑了起来,说道:“这还算什么比剑,简直是师父教徒弟嘛!”
    大石、大松羞愧难当,不约而同,都是打定主意:“偏不听这个子的话!”哪知孟华这一招“金针度劫”使得凌厉无比,他们同时感觉到对方的指尖戳到了自己命门要穴,倘若不用“分花拂柳”这招化解,只怕就有性命之危。
    正因为他们对连环夺命剑法熟极而流,既然除了“分花拂柳”这招,无法化解,这一瞬间,他们已是无暇思索,不知不觉就只好违背自己本来的心意,使出这一招了。
    孟华连连呼喝接连几招,都是如此。先自己的招数说破,然后教对方如何应付。场中宾客的哗笑之声,越来越响亮了。
    洞冥子面色铁青喝道,“你们还比什么,滚回来吧!”
    但他们在孟华“剑招”笼罩之下,哪里能够脱身。想“滚回去”也不可能。
    孟华笑道:“俗语说名师出高徒,你不怪自己做师父的太过脓包,反怪他们,好不要脸!不过,我也不为已甚,就让他们回去吧!”说至此处,陡地喝道:“但你们不配使剑,把剑给我留下!”
    话犹未了,只见两把长剑己是到了孟华手中。武当派长老雷震子不禁赞道:“好快的空手入白刃功夫!”但场中除了寥寥无几的各派名宿之外,其他的人连孟华用的是什么手法,都未看得清楚。
    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孟华把那两柄长剑都是当中拗断了!
    他刚才显露的是剑法,这一手显露的却是深厚的内功!把崆峒派的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大石道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心里想道:“原来他中的酥骨散之毒已是完全解了,幸亏他手下留情!”
    孟华抛掉断剑,重回台上,向洞真子施了一礼,说道:“不知掌门太师叔相信我的话没有?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你还可以叫洞冥子和我再比!”洞真子有意丢洞冥子的面,说道:
    “师弟,你意下如何?”
    洞冥子怎敢再和孟华比剑,愤然说道:“师兄,这是本派的同门大会,小弟忝为继任的掌门人选,和他比剑,成何体统?”
    洞真子道:“师弟,你误会了,我不是一定要你和他比剑,只不过,不过,……这件事总得有个交代啊!”
    雷震子摆出“主持公道”的武林前辈身份发话道:“对,洞冥道兄,你总得说一句话,说一说孟华替他师父的辩护到底是真是假?”洞冥子满面通红,只好讷讷说道:“他、他是丹丘生的弟子,弟子的恶行,算在师父头上,我看也不能算是错吧?”这话等于转个弯儿,承认他是伤在孟华剑下,不是伤在丹丘生剑下了。
    洞真子要保持掌门人的身份,于是在损了师弟的面子之后,也不能不替他兜回一点体面,便即作出“持平”的论调说道:“弟子犯了过错,该由师父负责,这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好吧,丹丘生,洞冥子指控你犯上之罪可以免了,这项指控,就改为你纵容徒弟之罪吧?你服不服?”两项罪名比较,当然是后者轻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