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张火生和孙道行二人已是如飞跑来。孙道行是“大圣门”高手,在悬崖峭壁上展开轻录小巧的纵跃功夫,当真捷若灵猿,首先来到。
    宣羽赞说道:“师弟,你歇会儿。愚兄替你打发这两个鹰爪孙。”把仲毋庸放下,便即迎上前去。
    孙道行听得“师弟”二字,吃了一惊,说道:“你是丐帮的管帮主还是宣长老?”
    宣羽赞道:“老朽宣羽赞,请你放过我的师弟吧。”
    孙道行喝道:“他早已不是丐帮的弟子了,你袒护他做什么?”
    宣羽赞道:“他好歹也是我的师弟,我已请准帮主之命,接他回去。”
    孙道行道:“好,你可以把他带走,只要你有本领!”他一句话分成两半来说,上半段说得很慢,让宣羽赞以为他已肯善罢甘休。说到“带走”二字,突然欺身直进,劈面三拳。
    出拳之时,这才一口气说出“只要你有本领”六字。这三拳是他平生所学的得意绝招,猴拳本以轻快飘忽见长,这三拳尤其虚实莫测,当真到达了“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的境界。
    他只道三拳之中,最少有一拳可以击着宣羽赞。不料两拳打空,第三拳一出便觉虎口一麻,拳头已是给宣羽赞一把抓住。
    宣羽赞冷冷说道:“老叫化别的功夫不会,捉蛇打狗的本领倒还懂得一些。”原来他这一抓的手法,正是捉蛇“打七寸”的手法。
    就在此时,张火生已是掩到他的背后,突然在乱石中间跃出,朝他背心,挺剑便刺。仲毋庸不自禁的连忙叫道:“师兄,小心偷袭。
    宣羽赞振臂一挥,甩开了孙道行,反手便是一掌!
    张火生是“三才剑”的衣钵传人,这一招“三花聚顶”也正是他本门的杀手绝招。一招三式,分刺宣羽赞上中下三路要害。
    不料宣羽赞这反手一掌,力道大得出奇,他的剑尖在离身八寸之外,便似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一般,身不由己的竟然给抛了起来。
    旁观的仲毋庸,看得不禁又惊又喜,又是羞惭。情不自禁地赞道:“师兄使的混元一忌功!”原来“混元一忌功”乃是丐帮的两大神功之一,仲毋庸的父亲——丐帮前任帮主仲长统的手上,当年就是以这手“混元一忌功”威震武林的,仲毋庸自从脱离了丐帮之后,苦练了四十年,自以为这门功夫已能继承家学,当今天下,舍我其谁了,哪知今日一见,方知比起师兄,相差还是甚远。
    就在此时,忽听得蹄声得得,又是一骑快马从谷口的另一方跑来。此时张火生正从空中落下。
    骑在马上的是个中年军官,迎着张火生的落点跑来,正好给他接个正着,不过他却并不是把张火生接下来,反而在他的背心加上一掌。
    张火生的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斜飞出去。但却好像给人轻轻提起,又再放下一样。双足着地,竞是丝毫也没损伤。原来这人用的乃是“以力卸力”的巧劲,他加上的这掌,方向相反,恰好是消解宣羽赞那股刚猛的力道的。
    这种以力卸力的功夫非同小可,宣羽赞见了也不禁心头一凛:“想不到清军之中,居然还有如此人物!”
    孙道行和张火生都受了伤,虽对性命无碍,伤得也委实不轻,他们死里逃生,哪里还敢恋战,一先一后,跨上坐骑,逃之夭夭。
    那个后来的军官,却跳下坐骑,迎上前来,侧目斜视,一副倨傲的神色,向着宣羽赞说道:“好,让我来领教领教你们丐帮的混元一忌功!”
    双掌相交,“蓬”的一声,那个军官不过晃了一晃,宣羽赞却是不由自己的斜窜三步,方能稳住身形。心中暗叹:“我毕竟老了,不中用了!”
    殊不知宣羽赞固然自叹年老,那人也是吃惊不小,心里想道:“他年已老道,我还只能消解他的三分劲力,要是久战下去,恐怕我未必能战胜他。”原来他练的这门以力卸力的功夫出于一位武林异人所授,他平生以此自负,认为自己这门功夫早已达到“以柔充刚”的境界的,哪知碰上宣羽赞的混元一忌功,还是要给对方的掌力震得身形摇晃,方知所学不足,以往实在是坐井观天。
    就在此时,快活张和丹丘生已是来得近了。
    丹丘生叫道:“宣老前辈,你已经收拾了两个鹰爪孙,这个让给我吧!”说话之间,随手拾起一枚石子,双指一弹,不过弹丸大小的一枚石子竟然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在百步之外,向那军官飞去。
    那军官大吃一惊:“此是谁人,有这功力!”飞石疾若流星,转眼即到。那军官一身功夫,竟然来不及躲避,只能硬接。他掌心一缩,已经用上了独门的卸力功夫,还是给震得手臂酸麻。不过总算接住了这枚石子。
    宣羽赞道:“丹丘兄,好个弹指神通的功夫,你要这个鹰爪孙,就让给你吧。”
    那军官这才知道来的是崆峒派的新任掌门,心里想道:“丹丘生果然名下无虚,比这老叫化还强得多。怪不得海兰察连他的徒弟都打不过。”他自忖不是丹丘生的对手,只好步张、孙二人后尘,立即跨上马背,逃之夭夭了。
    丹丘生笑道:“看在你能够接我一枚石子份上,让你去吧。”当下一行四众,便即上前,与宣羽赞相见。
    快活张好奇问道:“老叫化,你怎么来得这样巧?好像知道他们要在此间逼害你的师弟似的?”
    宣羽赞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有未卜先知之能?这不是凑巧,是多亏丹丘兄给我送来的消息。”
    快活张诧道:“丹丘兄,你又怎知会有今日之事?”
    丹丘生道:“我不过是在出关之时,把当时已经打听到的有关他这师弟的消息,托丐帮弟子,转告给他而已。”
    快活张恍然大悟,说道:“对,我忘记你们丐帮有飞鸽传书了。老叫化,想必你是一知道今师弟的下落,就马上赶来的吧?”
    宣羽赞道:“不错,我知道师弟在崔宝山的军中,没法入营找他,只好在清军的营地附近窥伺。也算老天爷保佑,终于给我见着了他。我是一路跟踪下来的。”快活张哈哈笑道:
    “原来如此。那两个追捕令师弟的家伙,可真是应了一句成语:“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了。”
    仲毋庸愧悔难当,不禁流下泪来,说道:“大师兄,你为我煞费苦心,我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过去,我,我是太过对不住你了!”
    宣羽赞微笑摇手说道:“过去的事,何必再提?今日咱们师兄弟团圆,应该快快乐乐才是。”
    仲毋庸道:“大师兄,我求你一件事情。”宣羽赞道:“你尽管说吧,不管怎样为难之事,我也会答应你的。”
    仲毋庸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请求重列门墙。只盼大师兄代我转禀掌门二师兄,在我死后,准我以丐帮弟子的身份归葬先父墓旁,好给我一个死后向先父忏悔的机会。”
    宣羽赞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别说不吉利的话,我正要告诉你,掌门师弟早已和我商量好了,只要你一回来,你就仍然是丐帮的长老!”
    仲毋庸喜极而泣,半晌说道:“丹丘兄,你们侠义道也肯饶恕我么?”
    丹丘生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是真心悔改,我们仍然把你当作朋友的。”
    仲毋庸道:“听得你这么说,我死也瞑目了。不过,我也还要求你一件事情。”丹丘生道:“请说。”
    仲毋庸道:“我在清军之中,探听到崔宝山的一个作战计划。请你转告罗海格老。”
    丹丘生大喜道:“好,我会叫孟华立即赶回去给你转达的。”
    仲毋庸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崔宝山的作战计划,当然不会亲口告诉我,不过我从他的兵马调动之中,估计他这次作战,多半是要采用声东击西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