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打起来了。”孟华兴奋得跳起来大叫!
    再过一会,千军万马的奔腾厮杀声音也隐隐听得见了。在老猿石西下直插那个幽谷的山谷上,好像长蛇一样婉蜒的火把也隐约看得见了。
    可以判断的是:战况已经甚为激烈。孟华手心里淌着汗,说:“可惜咱们看不见,不知道打得怎么样?”
    桑达儿倒是极有信心,笑道:“有你爹爹的神机妙算,咱们还怕打不胜么?”金碧漪也道:“不错,你看清军不是恰如所料的给咱们引进那个山谷绝地了吗?”
    忽听得锣声鼓声同时敲响,似是有几十面大锣,几十个大鼓同时敲打,他们在离开战地二十多里的山头,也有震耳欲聋的感觉。
    桑达儿骂道:“鞑子军已是釜底游鱼,还在虚张声势,吓得了谁?”孟华却是怔了一怔,蓦地叫道:“不对!”
    桑达儿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不对?”
    孟华说道:“这是鸣金收兵。并非击鼓进军!”
    桑达儿道:“收兵?你是说清军!”孟华说道:“不错,是清军的指挥官突然改变了主意,故而在那面的山头鸣金击鼓,要前头的部队火速撤退!”
    桑达儿笑道:“那不好吗?他们知道打不过咱们要换着尾巴逃跑了!”
    孟华说道:“不好。从咱们所见的情形判断,陷入咱们埋伏的清军恐怕还不到一半,他们一退,围歼敌人的计划就不能达到啦。”
    金碧漪道:“看来他们是发现已经中计。”
    孟华说道:“他们挟优势的兵力黑夜偷袭,前头的部队才开始接触,按说即使他们发现中计,也不会马上撤退的。而且这个样子的鸣金收兵,看来十九是出于主帅崔宝山的意思,他可能已是识破咱们的计划,派人赶上那边的山头,下令鸣金收兵的!”
    金碧筋道:“听说崔宝山颇通兵法,他一发觉不妙,立即鸣金收兵,那也并不稀奇。”
    孟华说道:“我倒担心……”金碧漪道:“担心什么?”话犹未了,忽听得战鼓雷鸣,万马奔腾,铁蹄践地,竟有山摇地动之势!
    这次可不是鸣金收兵!而是击鼓追军了,但这鼓声,却是从近处传来的。他们居高临下,只见山脚的清军大营,营门大开,火光照耀、如同白昼。清军潮水般冲过他们这边防地来了!
    孟元超本来估计清军只留下少数兵力镇守大营,不敢在主力偷袭的同时又在正面发动进攻的,不料却是估计错了!
    桑达儿振臂大呼:“好,这是咱们拼死之时了!”
    孟华说道:“冷静点儿,别太冲动。拼命也得叫敌人先吃大亏,要一个换他十个!”
    桑达儿道:“对,要一个换他百个!孟兄弟,你来指挥!”孟华从容指挥,先把准备好的木头石块滚下去打击清军。
    但众寡悬殊,清军人马虽然损伤不少,却还是冲过山坳,并且分兵上山企图围歼他们了。
    火光中只见崔宝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和他们并辔而行的是一个穿着御林军服饰军官。
    这个军官也正是日前在那座雪山之中曾与仲毋庸的大师兄交过手的那个军官。
    这个军官大声喝道:“你们的诡计已经给我们识穿了,你们这一撮人留在这里防守不过是螳臂当车,无济于事!赶快投降吧!”
    山上贮存的木头石块差不多都滚下去了,临时拾取石头,更难阻挡清军潮水般的攻势。
    清军越来越近了。
    桑达儿喝道:“放你的屁!我们哈萨克战士只有站着死,决不屈膝投降!”等待清军的前锋到了距离百步左右,一声令下,五百名弓箭手乱箭齐发。登时有一排清军给射得人仰马翻。
    崔宝山大怒下令:“你们见人就捉,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统统给我缚来!”
    那军官哈哈大笑,说道:“对,将军早就应该下这道命令,把他们的老弱妇孺都捉了来,这正是不战而屈敌人之兵的妙法呀!”原来这道命令,本来就是他的献计。桑达儿怒不可遏,一箭向他射去,他在大笑声中,手指轻轻一弹,就把那支箭弹开了。正是:
    壮士把关如铁壁,敌酋施暴已途穷。
    第六十四回 折戟消乒歌牧野 沉沙洗甲看流星
    原来这个军官名叫诸青崖,乃是新任的御林军副统领,一上任就奉旨出京,以“钦差”
    的身份,派到崔宝山这支军队来做监军的。
    孟华只猜中了一半,清军之所以改变战略,并非是由于崔宝山识破他们的计划,而是由于诸青崖的通风报讯且兼于出谋划策。
    那日追捕仲毋庸的张火生和孙道行受了重伤,诸青崖可没受伤,他赶到崔宝山的大营之时,正是老猿石那边结集的清军开始发动偷袭的时刻。
    不过那支“奇兵”是崔宝山委托副帅指挥的,他身为主帅,可不敢冒这么大的危险,仍然坐镇“大营”。
    他一听到诸青崖的消息——仲毋庸已经落在敌方的手中,当然也就马上想得到仲毋庸可能是把自己的军情泄漏给敌方知道了。
    孟元超的估计也没错误,崔宝山留在大营的兵力不过一万多人,比义军人数还少一些。
    崔宝山本来是不敢贸然出击的。但诸青崖料准义军必然将计就计,甚至可能以全部的兵力去伏击他们那支偷袭的奇兵,因此极力主张崔宝山再来一个将计就计,乘虚从正面长驱直入。
    崔宝山颇通兵法,有诸青崖给他壮胆,仔细一想,也只有这样才能扭转败局,于是悉依他议,一面派人飞骑赶去叫那路清军的指挥官鸣金收兵,一面自己尽率留守的部队,从大营出击。诸青崖的另一献计——俘虏敌方的百姓作为人质,必要时作威胁罗海退兵之用。崔宝山最后也依从了。
    一万多清兵比起全部义军是少数,但比起义军只有五百人的留守部队,却是多了二十倍都不止!
    但胜负之机,如今却是落在这五百人身上!
    要知偷袭的清兵虽未全部中伏,亦已有一半被引入山谷绝地,被围困的那一半人即使也有一半能够突围,急切间也是难以重振旗鼓的。但假如给崔宝山这路从正面进攻的清军得逞,形势又将大大不同了。那时清军里应外合,反包围的形势就要出现,而且哈萨克战士的亲人在敌人手里,无论如何也必将投鼠忌器的。
    这五百人能够阻挡多久,势必影响战争全局!
    桑达儿不愧是哈萨克族数一数二的神箭手,强将手下无弱兵,他训练出来的这五百名战士也都是箭无虚发,他们扼守险地,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概。一排排的清军被他们射得人仰马翻。
    诸青崖眉头一皱,说道:“崔将军,听说你的亲兵队长是一位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咱们可不能只是让对方耀武扬威!”崔宝山瞿然一省,说道:“不错,我叫崔一伦对付他们!”
    当下把崔一伦唤来,吩咐他道:“伦侄,今日是你报仇雪耻的机会,你带一千名弓箭手,占据有利地形,和他们比比箭吧!我看他们人数最多不过五百,咱们两个换他一个也有便宜。”
    崔一伦那日被义军所擒,自份必死,哪知却得孟元超以礼相待,放他回来,虽然他在崔宝山面前不敢说出实情,诳称是逃回来的,但心里已是不能自己的对义军起了佩服与感激之情了。
    “咱们都是汉人,为什么要帮鞑子卖命?回人在草原上放牛牧羊,丝毫也没犯着你们,你们却助纣为虐,不许他们过平安的日子,这又是什么道理?你们千里迢迢来打回人,打赢了仗将军们升官发财,你最多不过分点吃剩的骨头,士兵更没好处。但打输了仗,你们的尸体也不能还乡,打这样的仗值得吗?”孟元超那日对他所说的话,此际又好似在他耳边响起来了。
    “我可不能恩将仇报!”崔一伦心里想道:“元帅听从诸大人的主意,要把他们的老弱妇孺都捉了来,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能做!虽然我阻止不来,但拖延一些时候也能给他们逃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