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挥刀,右手持剑,俗话说:“心难二用。”他却是刀剑兼施,双手竟然能够使出不同的招数!
    孟华武学本来甚杂,却也未曾见过这种古怪的招数,不敢轻敌,先使一招“横云断峰”,以守为攻,静观其变。
    这招“横云断峰”,孟华使得沉稳之极,本以为敌人是无隙可乘的,哪知诸青崖刀势来得甚猛,孟华伸剑一挡之时,方始发觉并无强劲的力道,那重达千百的厚背锯齿竟似一张薄纸,全不受力,轻飘的又荡开了。孟华方觉不妙。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对方的那把长剑已是攻进了他的防御圈内。
    原来诸青崖这刀剑并用的巧妙之处,正在于颠倒刀剑的性能,致令对方迷惑的。
    刀剑的性能,刀属刚,剑属柔,剑势注重轻灵翔动,刀势讲究厚重沉雄。比如用兵,刀似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故刀法以劈斫为主,大开大阖。剑似奇兵突出飘忽莫测。故多以刺削为主,偏师侧袭。武学所云:“刀走白,剑走黑”就是这个意思。各家各派的刀法剑法虽然极为复杂,但万变不离其宗,大抵都是根据这个武学道理的。
    诸青崖却把刀剑的性能变易,把刀当作剑使,把剑当作刀用,他那薄如蝉翼的长剑剁来,突然变得沉重异常,孟华依照常规抵挡,根本就没意想到他会有此变化。高手搏斗,差之毫厘,缪以千里,孟华估计错误,这就给对方的剑一下子攻破他的防御了。
    幸而孟华的无名剑法最善于临机应变,虽然发觉得迟,吃了点亏,也还不至于便遭克制。他一个移形易位,也把家传的刀法用在剑上,将势就势,闪电般的连出三招,这三招也都是从对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这才逼得诸青崖不敢全力抢攻,也必须加以防守了。
    但孟华虽然也能以剑变刀,却不如对方颠倒刚柔、刀剑互易的奇诡。斗了十数招,诸青崖突然刀又是刀,剑又是剑,或变或不变,教孟华难以捉摸。
    孟华第一次碰到这种刀剑互易的怪招,自是难免感到十分的吃力。刚在摸到一点路道之时,金碧漪亦已来了。
    孟华叫道,“刀不是刀,剑不是剑!”金碧漪莫名其妙,突然只觉对方的剑重如山,刀却来得迅捷之极,几乎也像孟华初时一样要吃大亏,好在有孟华以攻敌之所必救的打法给她解开困厄。
    说时迟,那时快,诸青崖一个转身,刀剑又向金碧漪齐攻。孟华叫道:“刀即是刀,剑即是剑!”金碧漪悟性极高,此时已是明白孟华的话意。这一次她判断没有错误,轻而易举的就把对方的攻势化解了。
    双剑合壁,登时威力大振,只听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诸青崖的锯齿刀,锯齿全给削断。
    诸青崖识得双剑合壁的厉害,自忖久战下去,只怕单独对付孟华亦是难操胜券,何况以一敌二?不敢恋战,虚晃一招,便即逃跑,混入敌军之中。
    此时清军大势已去,有如土崩瓦解。
    逃出鹰爪的乌里赛迎上前来,握着孟华的手,抑压不住心情的激动,说道:“孟大哥,你又一次救了我。唉,我后悔不听你的话,我早就应该来跟你们一起的!”
    孟华笑道:“你并没来迟,这次不是我救了你,是你救了我们大伙。”
    金碧漪忽道:“孟大哥,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崔宝山?”崔宝山正在飞骑跑下山坡,他的几个随身卫士不住的手挥皮鞭,斥逐两旁拥挤的逃兵,要他们让开一条路给“大帅”逃命。此时已经是天色大亮了。乌里赛瞿然一省,说道:“对,咱们可别只顾说话,赶快去捉崔宝山吧!”
    孟华说道:“那边的战事还未停止,那一路清军更多,战情恐防会有变化,你还是先和罗海格老会师的好。”
    乌里赛自知见识不及孟华,对他自是言听计从,说道:“好,那么我拔一队人马给你带去,祝你马到成功,携贼擒王!”
    他们追至山下,只见草原上黑压压的到处都是溃军,软湿的雪地也掩盖不住群马奔驰的蹄声,自相践踏的叫声,还有刀枪在震抖中的摩擦声。原来另一路的溃军亦已逃出来了。军官们正在大声疾呼,想要整顿队伍,但溃军有如惊弓之鸟,一时间哪里约束得住?不过由于溃军太多,孟华他们要从乱军之中寻找崔宝山,也是难以找着。
    远处山头隐隐传来尖锐的角声,那是义军收兵的号角。此时已是日上三竿时分,孟华这才察觉,他们离开原来的防地,约莫也有三四十里之遥了。孟华也怕孤军深入,便有反被包围的危险,听得收兵的号角,只好回去。没有气力拔出来了。
    另外两个军官先是大吃一惊,跟着大喜,“哈,哈,这雌儿不行啦!”他们眼看冷冰儿支持不住,哪里还把同伴的死活放在心上,本来是就要逃跑的,立即改变主意,又回来了。
    哪知这一回来,正好是自己走进鬼门关内。
    孟华旋风也似的卷来,随手拾起一块石头,三十步开外,把手一扬,先把一名军官的头盔打碎。另一名军官大惊之下,未及回身应战,说时迟,那时快,孟华己是到了他的面前,手起剑落,一剑将他杀了。
    冷冰儿喝道:“我与你拼啦!”此时她方始拔出宝剑,一脚踢开那个伤在她剑下的军官,一招“玉女投梭”,竟然朝着孟华的前心刺去。
    孟华叫道:“冷姊姊,我是孟华!”
    冷冰儿呆了一呆,看清楚了果然真是孟华,忽地眼泪直流,嘶哑着声音叫道:“孟大哥,我,我对不住你!”
    孟华莫名其妙,不觉也呆了一呆,他只道冷冰儿心力交疲,神智已乱,连忙说道:“冷姊妹,你歇一歇。这里已经是咱们的地方了,不用怕啦。漪妹,快来给冷姊姊敷伤。”此时金碧漪亦已到了。
    金碧漪掏出了金创药,正要察看冷冰儿的伤势,不料冷冰儿一把将她推开,又再向着孟华,重复刚才的话:“孟大哥,我对不住你,你的弟弟,他,他……”
    孟华惊诧之极,连忙问道:“我的弟弟也来了么,他怎么样?”
    冷冰儿喘过口气,说道:“他,他已经给乱兵捉去了。我,我碰上那负心贼子……”
    孟华说道:“你是说段剑青这小子?”
    冷冰儿道:“不错,这贼子被我刺了一剑,可惜给他跑了。但炎弟不是给他捉去的……”
    金碧漪道:“把他捉去的是什么人?”她知道孟华的弟弟杨炎年纪虽然不过十三四岁,本领已经甚为不弱,料想等闲之辈也捉不了他,于是把诸青崖的形貌描绘给冷冰儿听,问她可是此人?
    冷冰儿道:“我不知道。当时我正在与贼子恶斗,只听见炎弟的叫声。”原来她当时也以为杨炎可以对付得了几个溃逃的乱兵的,故而不以为意,连那几个乱兵的模样,都没留心去看。
    金碧漪再问:“是在什么地方出的事?”冷冰儿摇了摇头,颓然说道:“也不知道。我跑了大概有十多里路。”说至此处,声音已似游丝袅空,断断续续,微弱之极。
    孟华忙道:“冷姊妹,这不关你的事,你别自咎,养伤要紧。炎弟我们会把他找回来的。”冷冰儿嘴唇微动,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已没有声音。忽地双目一闭,垂下了头,倒在金碧漪怀中。孟华吃了一惊,连忙给她把脉,见她还有脉息,这才放心。
    金碧漪道:“她是心力交疲,支持不住,以至昏迷的。伤虽不轻,却也并非很重。我已经给她服下了小还丹,性命当可无妨。”
    孟华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但另一块石头仍然压在他的心上,茫然说道:“我的弟弟被清兵掳去,却怎么办?”
    金碧漪道:“乱兵四散,而且早已逃出了这个山谷,你一个人有天大的本领,现在也是难以找得着他的了。不过,还好炎弟不是落在段剑青这小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