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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冲道;“岳夫人的父亲是老大,他的父亲是老四,车卫的年纪比岳夫人年轻十年,比她的女儿只长八岁。”
    辛龙生道:“我明白啦,想必是他来报仇的时候,看上了岳夫人的女儿。”
    宇文冲叹口气道:“这也是五百年前冤孽债,他们明来暗去,有一天晚上,终于给岳大人发现了。
    “当时车卫的内功尚未练成,不是岳夫人对手。岳夫人正要杀他,不料她的女儿却跪下来求情,说出自己怀了身孕,非嫁给车卫不可。
    “岳夫人无可奈何,只好叫女儿暂且退开,答应不杀车卫。但婚姻之事,却必须由她和车卫商谈之后才能决定。”
    辛龙生道:“这位岳小姐是否还未知道车卫是她的仇人?”
    宇文冲道:“不错,但岳夫人一看他的武功家数,却是立即知道的了,所以要把女儿支开。
    “岳夫人和他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两人相爱,恐怕这也正是老天要为我们两家化解冤仇。我可以答应你们的婚事,只不知你是否还要报仇?
    “车卫和她立了誓不再报仇,岳夫人就叫他冒充自己的亲戚,明媒正娶的前来求亲。岳良骏是从来不敢过问她们母女之事的,只要她点头,岳良骏不敢不允,这样做不过是给岳良骏一点面子而已。”
    辛龙生听到这里,暗自想道:“宇文冲怎的知道这样详细?连岳夫人当时对车卫说的什么话他都知道。是想当然呢?还是车卫告诉他的?他们交情纵然极好,这等隐秘的私事,车卫也无须告诉他呀。”稍稍起了一点疑心,问道:“那么他们的婚姻想必能够成功了?”
    宇文冲道:“事情的结果,却是大出车卫意料之外。”辛龙生道:“怎么样?”宇文冲道:“车卫依约而来,岳良骏在后堂接见他。他的女儿捧茶出来,车卫喝了一口,登时面色大变!”
    辛龙生道:“啊,这是毒茶?”
    宇文冲道:“不错,正是毒茶。车卫面色大变,指着岳小姐道:‘你、你,想不到你竟然……’‘害我’这两个字还未曾说得出来,岳良骏的家将已经拥进来了。”
    辛龙生道:“那岳小姐怎样说?”
    宇文冲道:“那岳小姐也是面色大变,却忽的抢了车卫喝剩的那一杯茶,倒进口中,说道:‘车郎,我陪你一同死,你还疑心我么?’
    “车卫一手抱她,单掌应敌,打翻了几个人,说道:‘那么这是你父亲还是你母亲的主意?’岳小姐道:‘都不是,这杯茶是二娘倒给我的!’”
    辛龙生道:“啊,原来如此,怪不得车卫只是要杀岳良骏的第二个小老婆。”
    宇文冲说下去道:“车卫中了毒,抱起了岳小姐,疯虎般的杀出。他的内功虽然尚未大成,亦已有了相当火候,只喝一口毒茶,还不至于送命。但岳小姐由于功力尚浅,喝得又多,却是十分危险了。
    “车卫日夜不睡,飞骑跑了两日两夜,跑到苏州找一个外号赛华佗的名医,要他无论如何,给他医好妻子。”
    说至此处,辛龙生心念一动,问道:“这位外号赛华佗的名医是不是姓王的?”
    宇文冲道,“不错。原来你也认识他吗?”辛龙生点了点头,宇文冲继续说道:“那个王大夫给岳小姐诊了脉,叹口气道:‘我本来可以医好她的,但她身怀六甲,母子恐难保全。’车卫只要妻子平安,但他的妻子却要为他保存血脉。那王大夫道:‘母子哪个保全我也没有把握,唯有竭尽所能,听天由命。’结果把岳小姐的生命延长一年,她生下女儿之后,终于因为身体太弱,婴儿未满百日,她就去世了。”
    宇文冲说到了岳小姐之死,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掉下来。
    辛龙生叹道:“这位岳小姐最是无辜,怪不得车卫深感内疚,每一年在妻子的忌辰,都要临风流泪了。但岳夫人死了女儿,就肯如此善罢甘休吗?”
    宇文冲抹了眼泪,说道:“那日事情过后,岳良骏和他的第二个小老婆在她面前下跪,求她饶恕。
    “那小老婆承认这次的事情是她为岳良骏安排的,但她的本心是为了丈夫的前程和大妇的好。岳良骏已经做到大官,不是从前一个藉藉无名的候补小官儿可比了,倘若给人知道他有一个强盗女婿,如何得了?她又说:‘姐姐,我知道他是你的仇人,俗语说父仇不共戴天,万一他是假意和小姐成亲,伺机报仇,你不忍心杀他,将来只怕性命要断送在他的手上。所以我才瞒着你干这桩事情,原意只是想害车卫的。小姐抢喝毒茶,我做梦也料想不到。你怪我那你就杀了我吧。’
    “当时岳夫人尚未知道女儿是死是活,这个小老婆又是她的手帕之交,是她给岳良骏讨的。在他们二人跪地哀求的情形之下,只能饶恕她了。
    “待到她知道女儿死了之后,已是事隔一年。在这一年当中,她自思往事,她杀掉那三个仇人之时,都是连他们的家小一并 杀掉的,想起来也是应该有此报应。悔意一生,是以她宁可让车卫将来杀那小老婆,她自己则是从此不理世事了。这次她是因为看出你是车卫的衣钵传人,才要把你活擒的。她和你动手,其实并非想要你的性命,你明白么?”
    辛龙生不禁又是有点奇怪,心里想道:“他说这番话给我听,似乎是在为岳夫人开脱,叫我不可记恨于她。听他说话的口气,对岳夫人也似甚偏袒,不像仅仅是为了车卫的缘故。”当下笑道:“我现在都明白啦,原来车卫是岳夫人的女婿,我如何还能向她报仇?再说我的本领也远不如她,要报仇也无从报起。”
    宇文冲道:“你要知道的我已经说给你听了,我也要知道一件事情。你在车卫家里住了这许多时候,可曾见过有客人来找他不?”辛龙生道:“没有。”宇文冲道:“他的邻人怎么样?”
    辛龙生道:“你是说任天吾?”
    宇文冲道:“不错。他们两人恢复了往来没有?”
    辛龙生道:“他们以前有往来的么?我听车卫的口气,他和任天吾之间似乎彼此都有忌惮,他不愿意管任天吾的闲事,任天吾也不敢惹他。”
    宇文冲笑道:“说是这样说,但车卫为了你的缘故,不是已经管了任天吾的闲事么?”
    辛龙生点头道:“不错,他为了救我的性命,的确是算得已经管了任天吾的闲事了,但任天吾却未必知道,因为他一定以为我已经死了。”
    在辛龙生的心日中,宇文冲是车卫的心腹,自己的秘密自是瞒不过他。是以坦然说出他是在任家遇害的。说了出来之后,这才蓦地心头一动,不觉又起了一点怀疑:“他想知道车卫和任天吾有否往来,为什么不直接问车卫却要问我?难道这也有什么必须避忌的么?”只觉宇文冲这个人脾气和行径都是颇为奇怪。
    他可做梦也没想到,宇文冲此刻正在心里想道:“我果然料得不错,这小子和任天吾原来也是对头。车卫是瞒着任天吾救他的。好,我倒不妨利用这桩事情,说动任天吾助我一臂之力。任天吾这老家伙虽然讨厌,但反正我不是想和他结交,在彼此利害相同的事情上暂时联手,那也没有什么打紧。”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那间茅屋也早已烧成灰烬了。辛龙生道:“咱们可以走啦。”
    宇文冲却是若有所思,忽道:“你说过车卫是限你半年之内回去的?”
    辛龙生道:“不错,这又怎样?”
    宇文冲道:“我看你对妻子余情未了,未必心甘情愿作车卫的女婿吧?”
    辛龙生变了面色,说道,“宇文兄,咱们是曾经击掌立誓,彼此都要为对方保守秘密的。”
    此言一出,宇文冲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辛龙生吃了一惊,说道:“你笑什么,难道你是存心骗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