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萍踪侠影录 > 第92页
    战场附近的村落,一片碎瓦颓垣,不见人迹。云重心中正在忧虑,忽见前面村边,一座倚山建筑的屋宇,尚属完整,喜道:“天无绝人之路,这里竟然还有一处人家。”澹台镜明摇了摇头,道:“这人家只恐怕不是什么好路道,云兄,你可要小心。”云重道:“管它是什么路道,你养伤要紧。”扶澹台镜明下马,便去叩门。
    门内有人大声问道:“什么人?”云重一听这声音好熟,答道:“我是从江苏来的义军,欲借宝庄一歇。”那门呀的一声开了,只听得里面的人叫道:“啊呀,原来是云状元。”声音微微颤抖,似是又惊又喜,颇出意外。云重一看,只见里面两人并肩而立,竟是以前宫中的武士路明、路亮。
    云重诧道:“两位路兄怎么还在这儿?”路明道:“半月之前,我见敌兵入寇,告假回来,想护送家人入京避难,不料敌兵来得太快,以致被截断了,进京不得,只好暂避乡间。呀这位女英雄也是义军么?难得难得,她竟然受了伤?快快进来我这里有上好的金创灵药。”说着便带领云重进入花厅。
    路明道:“两位歇歇,先喝一杯热茶。”叫家人献茶来。澹台镜明心思缜密,暗自想道:“这两人既是京中的武士,何以在京城危急之际,尚准他告假还家?而且瓦刺大军过处,鸡犬不宁,家家破碎,何以他们这一家独自保持完整?”放眼四望,见花厅之内,摆有诸般兵器,更是疑心。此时云重已端起茶杯,澹台镜明急忙连打眼色,云重竟似丝毫未觉,把茶杯端到唇边,澹台镜明心中大急,几乎就要喊出声来。
    忽听得“□□”一声,茶杯坠地,云重叫道:“哎呀,不好,请恕小弟失手,换过一杯吧。”话声未了,地上已溅起了一溜火光,杯中盛的哪里是茶?竟是一杯毒药!原来云重也已生疑,猛然想起路明、路亮乃是王振的心腹武士,云重虽然还未知道王振在土木堡叛变被樊忠打死等等情事,但王振之奸,天下无人不知,即算是澹台镜明不打眼色云重也自小心戒备。
    路家兄弟阴谋败露,一声大吼,各自抢了兵器,立刻围着云重动手。路明使的是一口长剑,路亮使的是一面铁牌,铁牌舞动,呼呼挟风,那口长剑,就在铁牌后面一伸一缩,专制敌人三十六道大穴。这路家的混元牌法,天下驰名,配以长剑,更是善守能攻,厉害无比。
    云重一掌护胸,单刀迎敌,怒声喝道:“你们兄弟想造反吗?”路明大笑道:“不错,正是造反。我说你还蒙在鼓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云重道:“怎么?”路亮道:“我问你你带义军入京,是不是为了勤王而来?”云重连劈三刀,挡过铁牌,架开长剑朗声说道:“那个当然!”路亮大笑道:“你的皇帝老子早已做了瓦刺的俘虏啦。常言道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快快放下兵器,随我们同降瓦刺,那尚可以保住功名富贵,否则瓦刺大军,就在附近,你是明朝的状元,就是我不杀你,你也难逃一死!”
    云重愤怒之极,强抑心头之火,冷笑道:“原来两位都是识时务的俊灰,失敬失敬!”路明尚以为云重被他说动,凑上前道:“云兄意下如何?”云重大喝一声:“我意欲取你的狗命!”猛地一刀劈下,只听得“喀嚓”一声,路明的长剑已断了一截,出其不意,几乎脱手飞去。云重这刀来势极猛,一刀劈过,余势未衰,“当”的一声,又与路亮的铁牌碰个正着,两人都给震得虎口发热。
    路亮怒道:“你有多大本领,胆敢出口狂言!”手腕一翻铁牌一挺,竟然一招“泰山压顶”,当头疾劈。路家的混元牌法,主力就是这面铁牌,路亮的气力远在他哥哥之上,这铁牌一压,少说也有千斤之力!
    云重手腕一翻,转过刀背,“当”的一声,又磕在铁牌之上,这一下来势更猛,只见火花飞处,路亮的铁牌崩了一个缺口,云重的刀头也弯成钩形。双方都吃了一惊,各退三步,路明走偏锋疾上,又再发动攻势,青钢剑寒光一闪,却刺向澹台镜明,澹台镜明箭伤发作,手软无力,虚架一剑,险险跌倒。云重大吼一声,转刀疾劈,路亮的铁牌又压了过来,云重挡在澹台镜明身前不顾生死,呼呼呼连劈三刀,将路家兄弟逼退几步。澹台镜明躲到屋角,叫道:“云大哥,你尽管杀敌,不必顾我。”
    云重喘了口气,挥刀又上,路明冷笑道:“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流泪,且叫你知道厉害,看剑!”一口剑有如毒蛇吐信,随着铁牌进退伸缩,剑剑指向云重要害。云重展开五虎断门刀法,浑身上下泛起一片银光,时不时也在刀光之中发掌击敌,双方都是有攻有守,在方圆不及一丈的斗室之内,斗得非常激烈,地方狭窄,大家闪避都难,几乎每一招都是硬打硬拼。
    路明、路亮剑盾齐施,训练有素,配合得十分纯熟,或者剑随盾发,或者盾掩剑攻,带守带攻,首尾呼应,端的是无懈可击。当年路明、路亮曾在京中与张风府比武,张风府也占不了他们的便宜,云重武功略逊于张风府,更是觉得吃力,兼之云重在百万军中杀出,又奔波了半日,气力更是减了几分,斗了一百余招,渐觉力不从心,所发的招数每受敌人牵制,攻不出去。
    又斗了二三十招,路家兄弟攻势更盛,路明笑道:“云重你还不服吗?如今抛刀认败,我们尚可饶你不死。”云重大怒咬着牙根,又劈几刀,只觉敌人牌重如山,压力越来越重,实是难以抵敌,不由得凉了半截,心道:“我便死了,也不甘受竖子之辱!”正想横刀自刎,猛地想道:“但我若死了,澹台妹子岂不是要落在贼子手中?”斜眼一瞥,只见澹台镜明满面忧急的神情,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眼光之中,含有焦急、感激、鼓励、信托诸般表情。云重精神一振,忽然大喝一声,猛地一掌扫去,这一掌乃是他拼了全身的气力,施展金刚大力手最猛的杀着,端的是发若雷霆。只听得一声巨响,掌缘拍在铁牌之上,路亮大叫一声,铁牌震得脱手飞去,虎口流血,一条臂膊,麻木得不能动弹。
    这一下大出路家兄弟意料之外,云重一招得手,状如疯虎疾扑而前,大喝一声,又是一掌,向路明拦腰猛扫。路明还算机灵,急忙闪避,云重一掌劈下,转手一拿,将路明的长剑夺到手中,“喀嚓”一声,那柄长剑也折断了。路明、路亮心意如一,不必招呼,已同时退出屋外,两兄弟忽地同声大笑。
    云重不由得怔了一怔,正想扑出,猛听得澹台镜明叫声:“不好!”那屋子突然旋转起来,眨眼之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轰隆隆几声巨响。原来这间花厅竟然布有机关,四面都嵌有钢板,这时一齐落下,顿时将这间款客的花厅变成了囚人的监狱。
    云重暴跳如雷,一掌击去,只痛得他胳膊几乎折了,哪里动得分毫。外面路明、路亮笑道:“云重你少发脾气,在里面静静躺几天吧,只是恕我们不招待你了。”话中之意,明明是要饿云重几天,然后再来收拾他。云重又怒又气,只是无可奈何。
    原来路明、路亮乃是前几天从京城中私自逃出来的,那时于谦已立了新皇帝,正在大捕王振的党羽。路明、路亮平日出入王振府中,互相勾结,许多人都知道他们是王振的心腹,他们也甚机灵,一见风声不好,立刻逃跑,先回家中料理,正想建立一件功劳,以作投奔瓦刺的见面之礼,恰恰遇着云重到来,是以便施毒手。
    云重在黑暗之中摸索,澹台镜明道:“嗯,我在这儿。”云重小心翼翼地挨近过去,忽听得澹台镜明“哎哟”一声叫将起来,原来云重碰着她的伤口。云重抱歉道:“澹台姑娘,我死不足惜,只是今日累了你了。”澹台镜明本想骂他毛手毛脚的,听他一说,反觉不安,低声说道:“不,是我累了你了,你本来可以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