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白发魔女传 > 第94页
    其时是天散四年,魏忠贤操纵朝纲,权倾中外,民间的童谣道:“委鬼当朝立,茄花满地红。”“委鬼”是“魏”字,“茄”与“客”同音,从这童谣,亦可见客魏势力之大。朝中阁臣魏广徵认是他的侄子,阮大针、崔呈秀、顾秉谦、傅樾、倪文焕、杨维垣等大臣俱拜忠贤为父客氏为母,浙江巡抚潘汝桢并首先倡议为魏忠贤建立生祠,继之全国各地都纷纷建立,真是集尽人间无耻之大成,最後在北京也建起来了,自称“读孔子书”的监生陆万龄并上颂德表日:“孔子作春秋,厂臣作“要典”:“厂臣即魏忠贤。”孔子诛少正卯,厂臣诛东林党人,礼宜并尊,岁祀如孔子。”这些话也真亏他说得出来。
    玉罗刹看到那些大官的无耻模样,气得几乎要拔剑去乱杀一通,铁飞龙把她拉开道:
    “别看了,我的胃几乎要作呕啦!”
    到京之後铁、玉二人和杜明忠分道扬镳,铁玉二人住在长安镖局,杜明忠则投靠他的表亲兵部大员孙承宗。分手时,玉罗刹微微冷笑对杜明忠道:“你去向魏忠贤贿赂求情,我看未必有效。”杜明忠道:“我是尽力而为,将来也许还要请你们帮忙。”铁玉二人见他虽然有点糊涂也还不失为正人君子,便把长安镖局的地址给了他。
    长安镖局的总镖头龙达叁是铁飞龙的好友,见铁玉二人到来,自是殷勤招待。晚饭之後,玉罗刹问起杨涟被捕下狱的事情,龙达叁叹口气道:“真是一言难尽哪!”
    铁飞龙追问所以,龙达叁道:“阉党兴东林党之争,你们是知道的了。阉党就是魏忠贤的党羽。魏忠贤自封“九千岁”,手下的大官也成了“千岁爷”。他门下的文臣武将有“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等称号。他们专反“东林”。“东林”本来是因被贬大臣高攀龙于孔谦等在无东林书院讲学而得名,到了现在,凡一切正派人物,都被冠以“东林党”的帽子,成为罪名了。魏忠贤的党羽王绍徽把东林党中重要的人物百零八人编为“点将录”,比之为“梁山泊百零八将”他们阉党自称“正人”,而把“东林党”贬为“邪派”,准备按名单一一陷害。杨涟、左光斗、袁化中等在“点将录”中都是名列前茅的人物。”
    玉罗刹怒道:“真是颠倒是非,成何世界!”龙达叁续道:“熊经略被害死後,杨涟见客魏专横,愤不可遏,上疏劾魏忠贤廿四条大罪,不料上疏的第二天使有旨谴责杨涟。朝中正直的大臣都被激怒了,一面联合上疏,一面准备在皇帝坐朝时面奏。魏忠贤只手遮天,居然阻止皇帝一连叁天不坐朝,在叁天中他的布置已经完成,到了第四天,魏忠贤反以“和熊廷弼勾结”的罪名,把反对他的为首人物:杨涟、左光斗、魏大中、顾大章,袁化中、周朝瑞等六人逮捕下狱,关在北镇抚司大牢。魏忠贤好不阴毒,说他们曾接受熊廷弼的“赃款”,要向他们“追赃”,他们都是穷官儿,那交得出什麽“赃款”!於是便五天一比,每“比”打四十棍,夹五十,今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之中,有几个熬不了刑,也曾授意叫有钱的门生亲故筹款“缴赃”,可是那“赃款”多寡任由魏忠贤开口,“缴赃”总缴不够,反给魏忠贤多辟了一条财路。”
    玉罗刹拍腿叫道:“可惜了那枝千年何首乌!”龙达叁道:“什麽?”玉罗刹一笑不语,道:“好呀,今晚我就瞧杨涟去。”龙达叁道:“北镇抚司,非比寻常所在,姑娘不可造次。”玉罗刹大笑道:“皇宫大内,我尚自进出自如,北镇抚司算什麽东西?喂,慕容冲他们回来没有?”龙达叁道:“没听说,明天我替你查。”
    玉罗刹和铁飞龙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说干就干,当天晚上,便换了夜行衣服,直采天牢。
    牢狱墙高叁丈,墙上插满铁钉,但却阻不了玉罗刹他们。铁飞龙跃上墙头,道:“你去探监,我挡敌人。”玉罗刹道:“好极!”跳人里面,真如一叶飘落,堕地无声。
    玉罗刹伏在过道暗角,不久便有狱卒提灯巡过,玉罗刹一跳而出,明晃晃的剑尖在狱卒面门一闪,低声喝道:“杨涟住在那号牢房?”狱卒吓了一跳,听了玉罗刹的话後,喜道:
    “你是救杨大人的吗?他在西边第六号牢房,从这里向右首转过便是。”
    玉罗刹道:“你若说假话,我就把你一剑斩了。”狱卒顿足道:“杨大人被打得奄奄一息,你要救快点去救!”玉罗刹看他神情,知他绝不会叫嚷破壤,便依着他的指点,转了个,摸到第六号牢房。
    牢房的铁门厚达五寸,门上用一把大铁锁锁着,手力多强也捏不碎,普通人休想进得。
    可是这却难不了玉罗刹,她在绿林多年,对开锁的技术,精熟异常。只见她在百宝囊中取出一条曲曲的铁线,插进锁孔一撩,铁锁应手便开,玉罗刹摸人牢内。
    牢房里黑黝黝的,但闻得微弱的呻吟之声,玉罗刹擦燃火石,只见杨涟披枷带锁,血肉模糊,几乎不能辨认。
    杨涟骤然见有人来,已吃了惊,到看清楚是玉罗刹时,更是吃惊非小,挣扎喝道:“你来做什麽?”玉罗刹道:“来救你出去!”杨涟怒道:“我是朝廷大臣,岂能随你越狱!”
    玉罗刹气道:“你现在还讲这套,你不要性命了麽?”杨涟道:“我纵然被杀被吊,也不关你的事。你不守王法,我岂能与你一样?”玉罗刹骂道:“王法,王法!我说你是个大蠢材?”杨涟挣扎叫道:“你再过来,我便一头碰死!”
    玉罗刹道:“你的儿子已给罗铁臂带到四川去了,你不想念他吗?”她本想以亲子之情打消他愚忠之念,岂料杨涟反哈哈笑道:“骢儿无恙,我尚何忧!”玉罗刹道:“哼,你是个大忠臣,但你们死後,朝中尽是奸臣,明朝的江山岂不是更快完蛋?”杨涟心念一动,忽又“呸”了一口说道:“忠臣岂是杀得尽的?你当我朝中无人麽了你看熊廷弼死了便有袁崇焕继起,叶向高去了又有洪承畴接任。大明江山胡虏夺不去,你们流寇也抢不去?”杨涟以兵部大西升任左副都御史,做了几十年官,那正统的忠君观念已深人心肺,他把自己和朝廷视同一体,连来救他的玉罗刹,也给他当成“流寇”敌人了。他那料到明朝的江山在他死後便被满清夺去,而他所推崇的洪承畴後来也做了汉奸。玉罗刹气往上冲,道:“哼,不是看你被打成这样,我就先把你杀了!”这刹那间,她觉得杨涟既可怜,又可笑,既可恼,但亦可佩,可佩的是他不畏权势,敢劾奸阉,可怜可笑可恼的却是他至死不悟的愚忠!
    杨涟声调一低,忽道:“你去吧!你日後见了我儿,叫他不要为官,但你也不能叫他为寇。”玉罗刹笑道:“你儿子将来之事你也要管麽?哼,他可比你强得多,我才不叫他学你的糟样子。”杨涟双眼一翻,痰往上涌,晕了过去。这时外面已传来脚步奔跑之声,片刻後“捉劫狱贼呀!”之声大起。
    这时玉罗刹本可伸手将杨涟救去,但她却打消这个念头了,一转身闯出牢房,便跳上瓦面。
    瓦面上铁飞龙正在以砖瓦作为武器,掷下去打那些想跳上来的锦衣卫。铁飞龙掷得又准又劲,锦衣卫一被打中便是头破血流。
    铁飞龙见她空手上来,大为失望,问道:“找不见吗?”玉罗刹道:“我决不救他了!”铁飞龙心道:这孩子脾气真怪。但机会稍纵即逝,这时锦衣卫已有数人跳上,再想劫狱,已是不能。
    铁飞龙道:“那麽咱们就闯出去!”玉罗刹一口闷气,无处发,一声长笑,杀人锦衣卫群中,刷刷几剑,随意挥洒,剑尖所触,不是穴道要害,便是关节所在,那些锦衣卫,几曾见过这样的剑法,片刻之间已有数人中剑滚下瓦面,痛得狂呼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