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九辞瞥了他一眼,没开口。
    “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趣。”楚晏清暗自腹诽。
    巫疆辽远,非一时半会儿所能穷极。两人走了一天一夜,还是遥遥无期。
    月上梢头,不远处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看起来倒像是鬼市。”楚晏清喃喃着,他虽恢复了关于瑶台的一部分记忆,却仍是凡夫俗子,多日的奔波早已让他疲惫不堪。他侧头偷偷瞄了祁九辞一眼,小声道:“要不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关于大巫的线索。”
    祁九辞不置可否地颔首,他极目远眺,望向那座亮如白昼的灯市。
    像是知道他心里所想,祁九辞道:“你若累了,那便去吧。”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夕色自天际隐出,青黑色的天幕完完整整地降临正片巫疆大地。
    “为何还有活人?”楚晏清站在离鬼市不远的地方,遥遥望向车水马龙般等着入市的人群和车队,其中鬼怪占少数,而形形色色的行人占了大多数。
    更诡异的是,他们共处一地,竟能相安无事。要知道,鬼怪与人类可是水火不容:鬼怪靠食人类精气而生,人类自然对其唯恐避之不及。
    祁九辞打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半晌之后,置评道:“他们都不是活人,而是傀儡。”
    “原来如此。”楚晏清了然,随即一个更大的难题摆在他们面前:“我们可是活生生的人,该怎么进去?”
    “是个好问题。”祁九辞思忖道:“鬼怪对人类精血的感知极其敏感,你若是靠近他们,就是活生生的血盅,不出一刻便会被分食殆尽。”
    楚晏清被他说得起了一身冷汗,他微微靠近祁九辞,声音有些后怕:“我好害怕啊!”
    说着,他抬起头,笑意吟吟地看着不为所动的祁九辞:“神通广大的罗刹仙尊,您这么厉害,肯定有办法。”
    祁九辞被他这服软的语气震得一颤,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喉间微微动了动,声音沙哑:“......有。”
    谁说撒娇无效的?!
    他从怀中掏出两张面具,一张是银制的,花纹繁复交错,淬着冰冷的寒光;另一张是金制的,只有半面,边缘像是被刀劈开过一样,并不平整。
    他俯下身来,将那张银制的面具轻轻放在楚晏清的脸上。
    面具贴上的瞬间,楚晏清便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断地自其涌出,贯彻肺腑。
    这张面具竟出奇的合适,戴上去严丝合缝,像是天生为他打造的一样。
    祁九辞自然而然地戴上那只金制的面具,他拉住楚晏清的手,绷着声音道:“这样他们就不会看出来了。”
    楚晏清对其深信不疑,他一直对祁九辞有着天生的信任。就算下一步是刀山火海,只要他一声令下,楚晏清都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于是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是真的大摇大摆,就算他们在鬼市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招摇过市,路过的“人”见了他们,也只会稍稍侧目,就像石投入水,惊起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
    鬼市的摊位与人间并没有什么不同,硬要说有不同的话,大概就是摊主和客人大多不是正儿八经的人,只是做了个人的样子,你卖我买,倒也像模像样。
    “还有糖人摊子。”一路上走马观花,各色各样的摊子应接不暇,楚晏清边走边看边感叹。
    “有人偷东西啦——”忽地,人群中爆发一声怒吼,紧接着,有人飞也似地从楚晏清身旁经过,顺便将他的糖人也撞掉了。
    “诶!你这个人!”楚晏清想要叫住他,可那人跑得飞快,就像江入湖海,转瞬间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
    被偷东西的那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这年头,连鬼市都有人偷东西了。”
    楚晏清听着这声音无端觉得有些熟悉,低下头去看时,正对上那人看过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间,楚晏清:“......”
    他差点将那句“怎么是你啊?”给问出了口。
    这人好巧不巧,就是他们在鬼城逮着的那两个傀儡之一。
    那个时候他仗着祁九辞,对这两个傀儡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极尽方法去逼问。
    估计还给他俩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那人见楚晏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凶神恶煞地对他龇牙咧嘴:“看什么看,再看你爷爷把你头削下来。”
    “......”
    祁九辞听到这边的动静,轻飘飘地看了那小傀儡一眼。虽只露了半张脸,但那丰神俊朗的气质却令人过目难忘。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来了,那小傀儡打着结巴,只觉得后背泛起凉意,他后退了几步,撒腿就要跑。
    “跑哪去呢?”楚晏清揪住他的衣襟,似笑非笑道:“才多久就不认识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