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尧低头看了眼时间，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两下。
“有什么事，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别乱跑。”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好好安慰他的小蜡烛，可今天，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洛烛下意识想去抱抱他，和他好好道别。
但一个玩具的拥抱，在路尧眼里一定什么都不是吧。
他眼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也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带走了。
帐篷里的零食柜上又写了新的便签，他望了一圈，却半点食欲都提不起来。
他觉得自己病了。
……
路尧上了助理小唐的车。
“路总，王韩已经被我们请到办公室了，现在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安置了保镖，他不会有逃出去的可能。”小唐边开车边道。
“嗯。”路尧点了支烟，“上次说，他有精神类疾病？”
小唐道：“没错，这是我要提醒您的一点，王韩在临近高考的那一个月突然患上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如果刺激到他，可能无法从他嘴里获得有用的信息。”
他夹着烟，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表情阴郁。
“知道了。”
车很快就到了公司，正如小唐所说，每一层的出口位置都安置了数名保镖，即便王韩想要破窗跳楼，也没有任何逃出去的可能。
路尧神情严肃，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王韩穿着一件超市的工作服，脸色消瘦，看上去十分憔悴，他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双手被绑了起来。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望了过来。
路尧微蹙起眉。
他记忆中的王韩还停留在江辽一中，那时候的他体型肥胖，脸上时常挂着看谁都不顺眼的表情，和眼前这个人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不是信任小唐，他甚至怀疑抓错了人。
皮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路尧拉开王韩正对面的老板椅，不紧不慢地坐下来，双腿交叠。
“还记得我吗？”他冷声道。
王韩呆愣了几秒，当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的时候，双眼蓦地睁大，神情慌张。
他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
“不记得，我……我不认识你。”
“那就慢慢想。”
路尧随后拿起桌上的一档文件，往身后一靠，翻看起来。
眼前的人越是激动，他就愈发冷静，压迫感充斥在办公室的每个角落。
他又想到什么，勾唇一笑，“给你个提示，江辽一中的时候，我坐在洛烛旁边。”
“洛烛”两字一出，王韩的表情立马惊恐起来。
他疯癫般地甩动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不是我……人死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我只是……”
路尧神情蓦地冷了下来，怒道：“只是什么？”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我走，你这是……是非法囚禁！”
他的语气愈发微弱，似乎下一秒就会昏死过去。
放他走是不可能的。
路尧拉开身后的抽屉，“你说，人死和你没有关系？”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抽出张照片，伸手往王韩面前一甩。
照片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王韩颤抖着低头望去，当瞥到照片上那人的面孔时，顿时疯了般地惊叫起来。
“啊啊啊——”
他双眼立马染上了猩红，面目狰狞地晃动着椅子，可那张照片就在那里，无论他怎么动，余光总是能瞥见。
路尧冷冷开口：“这是孙昭，你们应该很熟吧。”
“不，不……”王韩突然仰头望着灯，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画面，他像是被抽了魂，只知道重复这个词。
“四年前，你们是很好的朋友，还一起出现在了摇竹江。”
他的语气极为平静，没有逼问，只是慢慢地陈述着事实。
可往往最平静的语气，最能让人崩溃。
王韩的惊叫声越来越小，红血丝几乎爬满了他的眼球。
他突然闭上了眼，脑袋搭在座椅生硬的靠背上，昏了过去。
路尧冷笑一声，并不意外。
“小唐。”
助理一直守在门口，听到传唤，推门进来。
“去接杯冰水。”
“是。”
小唐的动作很快，路尧接过冰水，让小唐在门外继续守着。
他端着水，步履平稳地走到王韩面前，抬手，从他头顶灌了下去。
王韩猛地睁开眼，他的眼眸比刚开始更疲惫了，浑身被水浸透，整个人哆嗦起来。
感觉到灯光被什么东西遮住，他缓缓抬了头。
路尧站在他面前，神情冷漠，他单手垂在身侧，还握着刚刚装水的空杯子。
灯光打在他背后，让他的身前笼罩了一层阴影。
王韩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见到了活阎王。
“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第19章 洛烛，对不起
王韩重新醒来后，显然比之前冷静得多。
他嘴唇颤抖几下，过了许久，才说出一个字：“鬼。”
“孙……孙昭，是鬼。”
路尧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意外，他把空杯放到一边，又坐回老板椅上。
“说些有用的。”
王韩似乎回想起了那个画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是孙昭，他……在洛烛跑进水里后，他就跟着一起下去了。”
路尧陡然厉声：“洛烛自己下水？”
以他对洛烛的了解，即便生活得再差，也从未动过轻生的念头。
他爱笑的小蜡烛，不会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王韩心虚地撇开视线，“我没逼他，这一切都是孙昭教唆我的……”
“如果不是他教唆，我根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洛烛，更不会在学校欺负他。”
路尧深吸了一口气，这笔账，等他调查清洛烛的死因后，慢慢算。
王韩又道：“我以为……洛烛不会死的，但是，但是孙昭……他跟着进到水里后，背后突然长出很多恶心的东西来……”
想到那些浑浊的触手缠住洛烛的画面，他胃里的东西直接涌了上来，险些吐在了地上。
他缓了许久，声音嘶哑：“是孙昭……是他杀了洛烛，和我没有关系……”
路尧嫌恶地望着他，重复道：“所以，洛烛为什么会下水？”
王韩瞳孔震颤两下，突然低了头，颤抖着开口：
“我只是……把他的日记本扔水里了，我也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追过去捡了……”
说这话时，他没注意到，路尧手背上的青筋逐渐暴动。
……
就在洛烛愁闷不解时，之前救过的那个小男孩回来了。
他身上的旧伤好了不少，却也多了不少新伤。
“洛烛，你看，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小男孩说着，把兜里的糖果都拿了出来，放到了江边。
如果是之前，他的小触手们早就不受控制地去拿了。
可今天它们和他一样无精打采地趴在岸边。
“谢谢你，我生病了，不太想吃。”
小男孩有些意外，“你不是人类，也会生病吗？”
洛烛摇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但他对任何东西的都提不起兴趣，除了生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一想到路尧现在可能正在和别的人类或者水鬼待在一起，他的灵体就很痛。
这种感觉，像是游泳时被困在满是尖刺的水藻中。
稍不注意，就会被刺得满身伤痕……
“洛烛……”小男孩怔愣了下，“你哭了？”
“嗯？”他伸手在眼上揉了两下，透明的液体顺着手背滴落进江中。
他竟然哭了。
他疼的时候，就会流眼泪。
以往只是受了伤，伤口会疼。
可他现在很好，也没有受伤，却浑身都在疼。
“发生什么了吗？”小男孩一脸担忧。
洛烛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
平静的四年中，有个人类闯入他的世界，占据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