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咙微微一滚,
    “你真?觉得……是?我?做的?”
    “我?觉不觉得很重要吗?你逃狱了这件事?,在大?部分的人眼里, 就已经坐实?了你就是?犯人了。”
    “所有人都在想,‘黎北要是?不心?虚,为什么会逃狱?’, ”
    孔祐希说着说着, 忽然抱着手臂沉默了一下, “你知道你给?我?们添了多大?的麻烦吗?”
    “但你呢?”孔祐希扫了一眼任轻秋。
    “你回到东部来, 有闲情参加联赛!有闲心?做一些不正?经的事?情, 你知道我?……”
    孔祐希说了一半, 喉咙微微一哽,没有把话说完。
    她看向了一言不发的任轻秋,反而好像嘲讽什么一样?笑了一声。
    “怎么了?不说话了?”
    “你不是?喜欢辩论吗?我?还以为你这个?人伶牙俐齿的, 一张口就能说个?不停……十年过去, 不光精神力,语言能力都退化了?”
    “我?可没逃啊……”任轻秋靠在一边的墙上一笑。
    她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
    “我?是?死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
    孔祐希下意识地回了她一句, 但是?回过神来,又?不禁看了任轻秋的脸许久——她本来是?不太想看这张脸的。
    她本以为这个?人是?想了些什么法子换了一张脸, 但是?现在一看,忽然又?不禁沉默。
    “你到底——”孔祐希喉咙微微一动,她的手指不禁有些发颤,“在说什么东西?”
    那颤抖是?诧然,也是?震惊。
    “十年前,我?就已经死了。”任轻秋沉静地说。
    “然后,我?在几个?月前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空气中迎来沉默——长久的沉默。
    孔祐希坐在长椅上看着任轻秋。
    而任轻秋看她手里的烟,她感觉那烟灰好像马上就要落在孔祐希的军靴上面?了,不禁垂了一下眼睫。
    “真?是?奇了吧,我?现在十八岁,你已经三十了。”任轻秋的双手撑在身后,和以前一样?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
    孔祐希听不进去她的玩笑话,用鞋跟碾灭了烟,“怎么回事??”
    任轻秋喉咙上下一动,看向了孔祐希的眼睛,神色严肃,
    “就是?说,我?和这个?身体的主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孔祐希许久没有说话。
    这个?时?间长得让人感觉好像做了一个?梦一样?,长得吓人,又?或许只有几秒。
    “那你是?怎么——”
    孔祐希的语气听不出来情绪,但声音有些低,“怎么走的?”
    “被带出去,用枪杀的。”
    任轻秋很随意地道。
    “在什么地方?”孔祐希马上问。
    “不太清楚,中途换了好几辆车,蒙着眼睛。”
    就犹如一颗小小的石子滚落,经不起一点波澜,她的人生就这样?完结了。
    这样?让人提不起兴致的落幕,她记得不深。
    又?是?一段极其长的沉默,沉默到让任轻秋觉得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痛苦吗?”许久,孔祐希问。
    任轻秋被这么一问,立马摇头?,
    “不痛苦,一般的子弹……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是?问你——”孔祐希突然不说话了。
    她从怀里的烟盒里面?又?敲出一根烟点上,突然就不问了。
    这是?任轻秋看见?的第七支烟了。
    不过,任轻秋被孔祐希这么一问,一下子也就知道她想的什么了。
    她们实?在是?太熟了。
    孔祐希想问的无非就是?——你在那里面?过的什么日子?
    但这个?部分的故事?,任轻秋连白?予熙都没有说过——她对?白?予熙也只说她待了多久,没有说她在那里面?经历过什么。
    把这段经历告诉孔祐希,孔祐希会是?什么反应?她大?概率会同情自己吧?
    那有点肉麻啊。任轻秋想。
    有人夸自己,她向来乐意接受,但有人同情自己,她其实?是?有些抗拒的。
    而其中,她更不希望孔祐希同情自己。
    因为孔祐希不仅仅是?她的朋友,还是?曾经和她出生入死、并肩战斗过的伙伴。
    她们是?势均力敌的。
    同时?,她也是?对?不起孔祐希的。
    所以就算自己要了谁的同情,孔祐希的同情,她也不想要,更不能伸手去要——一旦去要了,那就是?在用自己的可怜希望别人的原谅,是?活得卑鄙的小人……
    那样?,她会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可怜人。
    活成这样?卑劣的人,活着实?在是?比冤死还可悲,太难看了。
    所以,她不可能告诉孔祐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