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祈不自然地拂了拂耳边碎发,企图把过分瘦削的颌角遮掩一二:“现在的样子是不是不太合适见客户?”
    应徕:“……”
    “你做的方案很好。”应徕柔下声音,忍不住伸手把许岁祈弄散的几缕头发重新别回其耳尖,露出那张有些苍白的瓜子脸,“你也很好。”
    见许岁祈当即愣住,应徕咳了一声收回手,继续道:“你不用紧张,我们已经与这个客户谈成初步合作了,这次出差只是尽地主之谊。”
    许岁祈这才点点头。
    应徕搭着许岁祈一路开到机场,等飞机抵达宁圳,再搞定酒店入住事宜,天色已临近傍晚。
    助理和两名团队律师已拿着应徕给的卡去附近餐馆开吃,应徕看着与自己独处、有些不自在的许岁祈,温声道:“我们也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行。”
    许岁祈笑着把主动权给回应徕。
    “什么都行,那就是什么都不行。”
    应徕却是一下坐在许岁祈身旁,柔软的沙发一下子塌陷成浅窝,将两人的肩膀靠得更近。
    “应老师,能不能给我一个准确答案?”
    应徕又忍不住叫了一声应老师。
    可许岁祈这次却没掰正叫法,看着应徕绷着嘴角有些执拗幼稚的模样,无奈一笑:“那我想吃清淡一点的,可以吗?”
    应徕得到答案后点了点头,想开口问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却终究问出口。
    由许岁祈带路,两人到了宁圳舞蹈学院附近商业街的一家小粤菜馆,虽是装潢老旧,但饭点却是人气爆棚,足以看出其菜品滋味如何。
    “我怕你吃不惯……”
    许岁祈走在前边带路,时不时便回头对应徕道,好似企图以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给应徕暗号,让应徕下一秒能离开这条窄巷,回到她这种身份该待的五星级酒店去。
    “许岁祈,你忘了我是从乡野出来的野孩子吗?”应徕实在无奈许岁祈一番担忧模样,两只手轻搭在许岁祈肩上,推起往巷子更深出走去,“你吃得惯的东西我为什么吃不惯?”
    许岁祈却更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久没见你来啦!”许岁祈还欲继续解释,粤菜馆的老板却是一个招手打招呼,打断了许岁祈,“这次还带朋友来吃啊!这个朋友有点面生喔。”
    应徕直接走到许岁祈身旁,笑这对老板道:“你好,我是岁祈的朋友,宜港来的。”
    “果然是新的朋友仔!”老板嘻嘻笑道,“来两份岁祈最喜欢吃的排骨煲仔饭配玉米萝卜猪骨汤怎么样?”
    “好哇。”
    应徕淡笑应承道。
    许岁祈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应徕,觉得有几分陌生的新鲜。不似从前那般孤僻安静,也不似宴会里淡然一切,如今带着笑意的应徕仿佛才有了些人气。
    许岁祈忍不住道:“你变了好多。”
    “有吗?”
    应徕漫不经心地应着,余光瞧见店里的自动售卖机,拉着许岁祈去选了两瓶菠萝啤。
    菠萝啤啪嗒两下滚到取物口,应徕微屈下身将其拿入手心,后又递了一瓶给许岁祈。
    许岁祈觉得面前的景象有些诡异。一个身着黑衬衫西装裤的精英女性,手里拿着两瓶明亮亮的菠萝啤,金丝眼镜下的那双凤眸染上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骗我,你说你不喜欢菠萝啤了。”
    许岁祈莫名想起宴会里撒向白裙的那杯香槟,已被时光深埋的放恣悄然冒芽。
    应徕轻笑一声,指尖轻勾拉开菠萝啤的锡环,给许岁祈递过去:“可我确实在你走了之后,没再喝过菠萝啤。”
    细微的气泡崩破声在许岁祈耳畔厮磨着,刚生出的放恣在裹挟平淡语气中轰然倒塌。
    许岁祈沉默接过,举起菠萝啤喝了一口,只敢把一双躲闪的眼藏在明黄的易拉罐背后。
    直到伙计喜气洋洋地给两人送上套餐,许岁祈才暗松一口气开始吃饭。
    “煲仔饭得就着酱汁把上面白嫩的饭和锅底的饭焦搅在一起,这样才能得到最佳口感。”
    许岁祈看了眼应徕手腕处把袖口束得规整精致的暗银衬衫扣,主动用筷子把应徕面前的煲仔饭搅好。
    “你经常来这里吃吗?”
    应徕轻声开口问。
    “嗯。”许岁祈轻点下头,深棕色的卷发随之落下几缕,掩住其低垂的双眸,“不过这个套餐挺贵的!每次都是大排练完或演出完才奖励自己吃一次。”
    许岁祈的语气非常平静柔和,就像每个在社会挣扎的普通人,大富大贵的快乐很难拥有,只能偶尔给自己一份放纵。
    可应徕听着只觉得有一把钝刀在挫着那颗跳动的心。
    就像告诉一颗仰慕着照耀自己的太阳的仙人掌,你所仰望的永不熄灭的太阳,其实只是颗灯泡,它会熄灭,它也很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