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身体太差了,现在还在吃抗焦虑和抗抑郁药。”许岁祈转头看向郑秋,双眸多了几分歉意,“所以才辜负郑老师一番栽培,没留在宁圳古典舞团。”
    “现在我在宜港当名艺考机构的老师。我确实是仰仗我朋友的面子,帮她替客户解说《敦煌一梦》,今天才能这么近距离看你们的表演,还能请你们吃饭。”
    许岁祈几乎是把自己的伤疤扒开,只为止住连番不断的揶揄与猜测。
    “啊……那你现在的病怎么样了?”
    几个原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听见这番话,一下子无措起来,问许岁祈道。
    连挑起争端的朱可音也一下子噤了声,不仅因为惊讶于许岁祈的病,更是自得于许岁祈如今的低姿态。
    “大家别说我了,练舞蹈的哪个身上没点病痛?”许岁祈见氛围有些沉重,转换话题道,“你们去医院的次数恐怕不比我少吧?”
    餐桌上一下子又就着舞蹈训练聊开。
    许岁祈这才莞尔,边笑着点头听着旁边的人聊天,边默默握紧手中的药瓶,悄无声息地塞进包里。
    无人再提适才的话题,唯有郑秋默默看着许岁祈的动作,而后握住那只细白的手,似是欲言又止。
    许岁祈知郑秋担心,凑过郑秋耳边低声道:“我没事的,郑老师。”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两位服务员搀扶着一个人往这边走来,推开了遮挡的屏风,“这位小姐应该是喝醉了,说想要找您。”
    其中一个服务员面对着许岁祈道。
    许岁祈闻言回头,本还想对郑秋说些什么,可看见应徕眼神迷离地靠在服务员肩膀上,便立刻紧张地站起身接过应徕。
    “怎么会喝得这么醉?!”
    应徕的头软趴趴靠过来,许岁祈觉得肩头一沉,浓郁的酒气立刻钻进鼻尖,不由得惊讶道。
    “抱歉,我可能得先走了。”许岁祈揽住应徕,偏过头为难地对餐桌那边道,“账已经结过,很抱歉今天没能陪大家尽兴。”
    餐桌上一行人看这情形,哪还有强留的道理,纷纷让许岁祈先行离开。
    许岁祈半抱半扯着应徕往山涧馆外走去,见应徕如今已是一副阖眼熟睡的模样,只好偏头问一旁帮忙的服务员:“我想问一下,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吗?她的同伴呢?”
    服务员摇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呢。但应小姐并不是从她之前所预定的包厢走出来,而是在二楼的‘听雨阁’喊我帮忙找您的,一起喝醉的还有几个中年男人。”
    许岁祈轻蹙起眉,却没再问什么,只把应徕搂得更紧,然后笑着对服务员道谢。
    山涧馆的服务员贴心地叫了代驾,许岁祈打开车门后微低头,小心翼翼把应徕放在后座上,自己才坐进去。
    只是在这短短一瞬,应徕便似个任人摆布的玩偶,没有了许岁祈的支撑,啪地一下倒在座位上,许是撞得头有些痛,眼还紧闭着,可眉却重重蹙起,嘴也似是不满地呓语。
    许岁祈还来不及拉住应徕的手臂晾在半空,好一会后才无奈失笑,连忙倾身把应徕拉起来,任其靠在肩头,又把应徕掉落在座位上的蓝牙耳机拾在手中。
    “请问地点是锐华酒店吗?”
    司机师傅再次开口确认。
    “是的,锐华酒店。”
    没有放音乐的车里极安静,一盏昏黄顶灯的车厢里,只有许岁祈轻声回答的声音盈满幽暗。
    可似是有另一把窸窸窣窣的声音同频共振着。
    许岁祈手心一颤,低头看向手心处重新归于沉寂的蓝牙耳机,而后连忙打开背包拿出手机查看。
    未曾挂断的通话还在孜孜不倦地叠加着时间记录。
    一颗心也随着叠加的数字渐渐加快,许岁祈立刻颤着手挂断电话,用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望着应徕。
    什么时候接通的电话?有听到餐桌上的事吗?
    心中瞬间冒出百般疑问,就着不安的悸动酿成一颗颗定时炸弹,许岁祈迫切想要逃离那份焦虑,却又生怕那张熟睡的脸庞在下一刻苏醒,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引燃这些炸开隐瞒的炮药,把两人的关系轰炸得更加支离破碎。
    应徕似是完全不知咫尺之间有一颗因担忧惊疑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只用脸颊蹭了蹭那凉软的肌肤。
    带着酒香的灼热呼吸喷洒在肌肤上,如同夏夜里冲破炎热吹来的晚风。
    许岁祈立刻僵住身子,只觉得自己似是也醉了,一股莫名的灼热攀上脸颊和耳尖,想推开那颗靠在肩颈处的柔软脑袋,可手举到咫尺之间时,莫名又想起电话的事,一时迟迟没动。
    出神想了许久,许岁祈终是缩回了手,转而去摁开车窗,而后干脆扭头不看应徕,让从车窗缝汹涌而来的路上噪音和刮过的风充斥着五感,企图把那份躁动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