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式,这些石屋长得很像叶枯乡的建筑。
一幢幢石屋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和惨叫声,让这片幽蓝暗光笼罩的地方看起来像是阴曹地府。
舟向月透过打开的门,看见几幢石屋里都铺满了黑色的地板,地板上浸着一层薄薄的水,每一幢屋子里都有人。
和四号船不同,他隐约看到的人影里几乎没有小孩子,看起来至少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更多的则是成年人甚至老人。
这一次,舟向月在那些人里看到了女人。
就在离他最近的这个石屋里,他看见了之前在四号船里见过的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好像是叫小黑子?
如果他记得没错,小黑子当时哭出来的珍珠在四号船里属于中上,但还没有达到阿豆那样盖章认证“可以升级到三号船”的品质。
不过舟向月一眼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来到三号船。
小黑子被绑住四肢吊在房梁上,一道道鞭子重重地抽在他身上,打得他痛哭着连声惨叫,“娘!娘救我!娘……”
他的眼泪接连不断地落进地板上的水池中,变成了一颗颗莹白的珍珠。
一个像是他母亲的女人头发散乱地被绑在墙角,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一下下用头撞在地上:“别打他了,打我!我求求你,求求你打我吧……”
她的眼泪滚滚落在水池之中化成珍珠,一颗颗又圆又大,而且竟然有了各种不同的色彩,一颗颗表面闪烁着美丽而迷离的光泽。
挥鞭子的那个壮汉皱着眉对旁边的另一个人努努嘴:“看着点,别让她磕出血了。”
另一个人应了声,蹲下来揪住女人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她满面的泪水道:“花嫂,你也知道我们不想打你儿子,我们只是需要你哭出更美丽的珍珠而已。你明明有潜力的,不是吗?你看你都长出鳞片了。”
在他手下,女人的脸侧能看见一片片隐隐约约的银白鱼鳞。
肉眼可见,那些鱼鳞正在缓慢地生长。
“我知道,我知道……”
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会哭出更好的珍珠的……求求你们别打他了,我哭!我保证会哭出更多珍珠……”
“早这样不就好了?”
男人说,“你看,你偷工减料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本来就该哭出更好的珍珠,如果只是做到这一点的话,那可算不上惩罚。”
“你就看着你儿子再被打一会儿吧,你记住,这都是因为你。”
那人把她的头一放,对挥鞭子的人道:“再打重一点。”
鞭子更重更密地落在小黑子身上,他哭嚎的声音一开始更加惨烈,慢慢地却逐渐嘶哑起来,在空中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女人瘫软地跪在墙角,身边已经积了一小堆五彩斑斓的美丽珍珠。
她低着头,仿佛神志不清一般,哽咽地一遍遍重复着:“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会哭出比以前都更好的珍珠的,我会长出鱼尾……”
直到小黑子几乎没什么力气挣扎了,那两个男人才把他从空中放下来。
女人抬起头,哀嚎着想要靠近去摸一摸孩子,却依然只能被困在原地。
一个男人道:“花嫂啊,你之前不是说你就希望看看孩子,就算摸不到也行吗?你怎么又反悔了呢?”
女人哽咽得说不出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嗓子眼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男人问道:“花嫂,你想再见到你儿子吗?”
女人像是濒临死亡的鱼一样,通红的眼睛空洞无神地望向孩子的方向,半晌都没有出声。
“不想……”
女人闭上眼,“不要让他来见我,我不想见他……”
一滴泪从她脸颊滑落,表面的莹莹光彩甚至在没落进水里时就闪烁起来,就连站在旁边的两个壮汉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这颗美丽珍珠滚落的刹那,女人的脸颊、手臂和腿上迅速地长出了一大片细细鱼鳞。
鱼鳞映着珍珠的华彩,流淌出晶莹剔透的水光。
一幢幢石屋里大多是这样的场景,一个个人悲痛欲绝地落下眼泪化为珍珠。
恐惧、愤怒、悲伤、抑郁……所有痛苦的负面情绪,都像是磨刀石锤炼刀刃一样,会让珠奴哭出的珍珠熠熠闪光,散发出更加美丽的光泽。
尤其是,在痛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珍珠甚至可以因为情绪的杂糅和变化产生不同的颜色,落在水中变得五彩斑斓。
舟向月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年幼的孩子基本都在四号船——孩子们阅历有限,能够体会的痛苦也非常有限,单纯肉.体所遭受的痛苦,远远比不上精神上的折磨。
而在三号船,最痛苦的也是那些最脆弱的人,他们都是因为心中有牵挂而变得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