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当然要由你独享才行。我呢,是君子,君子不夺人所好。”说完,还挺了挺胸。
    “歪理。”
    “我真的不行,古代的书没有标点符号,我不会看。”
    “没标点符号有什么难的,你哪不会看了?”
    “真不会,没标点我一看就头痛。”
    不过讲到没标点,就想起秦素妮。
    秦素妮很喜欢在脸书发那种落落长的心情抒发文,一发就是几百字,而且都没标点,夏念申一刚开始还勉强会看,就是一些无病呻吟,什么“风太大了穿过我的心破了一个洞”,“太阳彷佛知道我内心灰暗想照得我明亮一点”,“那些雨点是我流不出的眼泪我的爱情蒸发在空气里成了雨水”,总是看得她啧啧称奇,不管晴天雨天都可以扯上几百字,后来她就懒得看了,觉得秦素妮吃饱太闲。
    然后夏念申忍不住又想,顾行梅你古文看得顺,想必是因为看秦素妮那些没标点的文章练出来的。
    啧。
    夏念申突然觉得酸了。
    女人果然还是年轻的好,自己年纪大上许多,当初尹方旭就觉得她应该让让小妹妹,拜托,秦素妮也不小了,堂堂女大生,已经出落成出类拔萃的绿茶了呢。
    顾行梅见她突然出神,摸了摸她的头,“在想什么?”
    夏念申原本想挖苦他的,直接说“我想到秦素妮”,但讲起秦素妮,一定会扯到秦磊,他又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伤害他是这样轻而易举,但是她不想。
    离婚前一两年,她已经看够了他的自责。
    当然,她不是心疼他——离婚夫妻有啥好心疼。
    她只是不想把气氛弄僵,不然尴尬起来,自己也不好过啊。
    于是笑笑,“我就是想,我们运气还不坏,手足无措时,老天爷派了一个胡范天来,有人带可比自己摸索快上一百倍都不止。”
    “我也是这样想的,说来也奇怪,我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他,却觉得熟悉跟亲切,虽然是替代顾行梅而生,想必还是承袭了他的感情。”
    “这倒是,我看林嬷嬷、桐月、临月都很有好感,反而是原先伺候的两个大丫头,过来磕头我心里也不喜欢,想必这两个大丫头以前也不贴心,所以夏四娘没什么感情,我说不用她们服侍,让她们回大管家那边等发派,她们居然也很高兴——这对夫妻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啊,连个下人都不把他们放在眼底。”
    “那些都不用管了,重点是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就行。”
    “你是我唯一的小伙伴了……”虽然有点尴尬,但有人能跟她聊聊泰勒丝还是欧普拉,还是值得感谢的。
    “我是你的丈夫。”顾行梅纠正她。
    “你是夏四娘的丈夫,不是我的。”
    “是你的。”
    “我们离婚了。”夏念申提醒他,“我们过不去这才分开的,只能当朋友,不能当夫妻。等我把古代规则再弄清楚一点,我会给你找个合法小老婆,你跟合法小老婆过日子吧,我不能跟你过。”
    顾行梅拉住她的手,“念念,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夏念申挣脱,心想:喜欢又不值钱,你喜欢我,但没把我放在第一的位置,你还不如小爱,小爱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我如果跟霏霏吵架,她一定站在我这边。
    每次秦素妮作恶梦打电话来,不管多晚他都会马上开车出去,她吵也没用,那样的日子真的很疲倦。
    小爱就好了,盲目的护着她这个闺蜜,知道她离婚沮丧,还马上买了火辣的红色比基尼送她,好让她能在夏威夷展开一段异国恋曲。
    顾行梅一脸真诚的开口,“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俩,我会做得很好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没了秦素妮,你才能对我好吗?你当着秦素妮的面,就不能对我好,是吗?”
    “当然不是,你知道我不想离婚的。”
    夏念申突然来气,“你当然不想啊,有我这么貌美如花的老婆帮你做家务,还有一个青春洋溢的大奶妹备胎跟你谈心,这么爽的日子,怎么会想离婚。”
    “素妮不是我的备胎,我没有备胎,我只有你。”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继续讨论这话题了,我就算得了老人痴呆症,也不会忘记你在我们结婚纪念日选择飞车去安慰她,这已经够了。如果有机会回现代,你可以去‘靠北老公’问问这问题,我保证你会被口水淹死。”
    顾行梅还想说些什么,夏念申阻止了他,“我知道你还爱我,可是两人相处,光有爱没用,你就是一边说爱我,一边伤害我而已。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你一起穿越过来,但既然是老天爷的意思,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好好相处的,我已经跟你当过夫妻了,事实证明我们不能当夫妻,所以这一次,让我们当室友就好,这样我们都会轻松一点。”
    时序过得很快,转眼端午到了。
    顾家在京城已经一百多年,人口现在两百多人,每到清明、端午、重阳,都必须到城郊的顾家祠堂。
    马车上,顾行梅跟夏念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经过上次的半吵半谈,顾行梅现在采取了新方法——对夏念申好,但不过分的好,尽量当一个让她觉得舒服的人。
    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他伤害了她,然后又一厢情愿的想重新开始,人心哪有这样容易修补呢?
    所以他现在只当个“好相处的人”。
    在这里,他们只有彼此了,只要自己耐心够,总能再融化她一次。
    他跟夏念申谈药材,谈胡范天送来的这些书。
    夏念申自己不想看,但如果听的话却是有兴趣的——两人都是用草药救回来的,现在可再也不敢看不起这些草药,真的能救命啊。
    马车摇摇晃晃的,不多时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一眼见到顾氏祠堂,两扇木门大开着,中庭摆放着好几张拼起来的大桌,上面满满是鸡鸭鱼肉,当令鲜果,还有鲜花数盆,偌大的院子已经有七八十人在了。
    顾家这支由顾老太太带队,浩浩荡荡二十几口人。
    一跨进门,一个宗妇模样的太太就过来招呼,见到顾老太太,笑容满面的迎上,“再从三婶娘可来了,唉呦,连坚哥儿跟霄哥儿都来啦,这么小的娃娃出门可辛苦了,再从三婶娘四代同堂,好大的福气。”
    顾老太太道:“再辛苦也得来。”
    那宗妇看到顾行梅跟夏念申又过来亲热,“行梅跟四娘可大好了?听见消息可吓了一跳,所幸没事,一定是祖宗保佑。”
    顾行梅笑说:“那是自然。”
    “赶紧去见见你从叔跟四伯祖,八叔祖,他们刚刚都还挂念着你今日能不能来,看到你健康如昔,一定高兴。”
    顾家实在是大家族,光是见人就见很久,夏念申这才知道顾家还有一个年纪最大的曾伯祖父,已经快九十岁,眼神锐利,说起话来还是很精神。
    吉时到,由宗主顾锦宝跟身为宗妇的妻子领头,两百多人拈完香,又烧了百来担的纸钱,这才算完。
    让香烧着,众人到偏厅喝茶。
    宗主顾锦宝说起今年的船例分红比去年好,大伙都是很高兴的,顾家本家旁支,几乎囊括了东瑞国三分之一的河运,每一季的分红都是三百两起跳。
    至于“念船例分红”,是让彼此了解财务状况,要合作时内心有个底,不要自己人坑了自己人。
    很快,念到了顾行梅这支了。
    顾锦宝微笑,“弟妹,你们这户的船只,这一季比起来有点起色,我便念出来让大家一起同乐高兴。”
    顾老太太笑说:“三老爷去世得早,我一个妇人能有什么用处,还是因为别擎跟别书有担当,我才有今日的悠闲岁月。”
    顾锦宝点点头,“是这样没错,那我开始念了。大房顾别擎,商船五十艘,这一季赚六百七十两,二房顾行梅,你的商船三十艘,赚四百两,三房顾别书,你的商船三十艘,赚两百五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