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交谈,一阵突兀的口哨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进来的男人穿着简单的薄外套,哼着歌,看起来十分轻快。
    「展易,你是捡到钱还是中乐透?」欧瑀劲问。
    「都不是。」
    「昨晚钓到一个这样的女人?」欧瑀劲在讲「这样」的时候,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葫芦手势,表示身材很好的意思。
    展易摇摇头,「如果你哪天突然病了,检查原因一定是精虫入脑。」
    「人不放荡枉健康嘛,哈哈哈。」说完,又压低声音,「真的不是?你昨天中途落跑,然后今早春风满面,怎么想怎么可疑啊。」
    「我又不是你。」
    「是啊,我当然知道你的体力没有我这么出类拔萃,但也不要妄自菲薄啊,需要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可以传授给你几招,当然是不收费的,好朋友嘛,有问题时能不帮忙--」欧瑀劲突然噤声。
    展易一看,原来是小薇来了。
    欧瑀劲这人的优点就是开玩笑会看场合,有女生在的时候,小色情可以,但太低级不行。
    「我……我要去煮咖啡,你们要不要?」
    「周芷安又在发疯啊?」
    小薇没说话,只是笑,「你们要不要嘛?」
    展易举手,「我一杯。」
    「那我也要。」
    听见两人都说要,小薇脸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晕,「我等会送去给芷安姊之后,再拿过来给你们。」
    就在小薇转身朝茶水间走的时候,展易快步的跟了上去。
    走廊上人很多,但大家都在赶时间,没什么人注意他们。
    「小薇。」
    「咦?」对于他的出现,小薇颇为意外,「我说了会拿过去给你。」
    「我不是为了咖啡。」他看起来有这么好吃吗?
    「那是……」
    「昨天辜雅淳怎么会出现在酒吧里面?妳跟她约好的?」
    小薇嘴巴稍微张大了一点,「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还有谁看到,很多吗?欧瑀劲也知道?」
    「妳不用吓成这样吧!」展易觉得有点好笑,但看到她是真的紧张,倒也不忍心逗她,「我去外面接电话,经过吧台的时候看到的。妳之前说不太认识,不过看起来感情不错。」
    「呃……那个……」
    奇怪,他们学校的女孩子讲话都这样吗?
    期期艾艾,结结巴巴。
    昨天他问辜雅淳的时候,她也是一下这个、一下那个,并不是词不达意,就是很难开口的感觉。
    然经过了昨天的攻防战,他也知道了一件事情--诱导。
    对于这种女生,不可以等,因为他们会让人等到地老天荒,也不可以催,催了她反而更不肯开口,就是要慢慢来,顺着她的话问问题,用聊天的方法,自然可以引导出想要的答案。
    茶水间很幸运的没有其它人。
    小薇熟练的操作着咖啡机,很快的,斗室里充斥着噗噗声,还有那黑色液体的香气。
    「在国中之前,我跟雅淳是同班同学。」
    咦?
    「很惊讶喔?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我们国中还是同校,但她一入学就念二年级,加上她又是资优班,当然就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玩了,大学又见面,她真的很亮眼,亮眼到我不敢去认她。」
    「哪有什么好不敢的,妳们可是同学。」
    「就因为是同学才奇怪啊!过去六年一起玩游戏、吃午餐的人,突然变成自己的学姊……哎,你不懂啦!」
    「自卑啊?」
    「……嗯。」
    「神经病。」
    小薇抗议,「干么骂我神经病,我现在是很认真的耶。」
    「我也是很认真的啊。」摸了摸她的头,「又不是杀过人、放过火,有什么好自卑?只要没有深仇大恨,以前是朋友,以后也是朋友,照妳这种说法,大家以后都只能跟能力相当的人当朋友。」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并不只是从同学变成学姊妹的关系,主要的还在于,雅淳变得好漂亮,像个女人,而她却还是女生--不会化妆、不懂穿衣服,道地的丑小鸭一只。
    对于刚刚意识到「女性」这名词的林澄薇来说,雅淳发光体般的特质让她自卑,所以,即使明明只差一层楼,明明一个星期会碰到两三次,但她就是不敢主动跟她说话。
    看了展易一眼,小薇还是那句,「你不会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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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不懂女生啊!
    不懂林澄薇有什么好别扭,也不懂辜雅淳那诡异的想法从何而来--什么叫做有个竞争的人存在,就比较不会怠情?照他说,会偷懒的人就是会偷懒,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在都会偷懒,有自觉的人就是有自觉,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在都有自觉。
    那跟旁边有无竞争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右手用力的转动机器,发出奇异的声音。
    「喂,展易。」小许叫他。「你那种转法,带子会烂掉,现在已经没多少人使用这种东西,连厂商都停产了,要爱惜使用。」
    展易正想回答,但电话却早一步响起。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展易走到剪接室外,打开手机盖。「展易。」
    对方停了一下之后,才念出自己的名字。「辜雅淳。」
    他一笑,这么快就打电话过来了?
    虽然知道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但他还是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用一般的语气说:「酒醒了啊?」
    「我是累了,不是酒醉。」
    诡辩。
    虽然他不懂女人,但他懂一件事--不要去反驳女人,尤其是当她们有可能会恼羞成怒的时候。
    「好,妳是累了,不是醉了,那妳现在精神恢复了吗?」
    「我现在很好,给我你的账号,我把钱还给你。」
    「妳昨天因为『身体不舒服』。」特意强调,聪明如她,应该知道他言下之意,「又卢又吐,还害我开着车子在台北市跑来跑去,这样的大恩大德,妳想用转帐打发?」
    「不然你……你想怎么样?」
    「请我看电影。」
    「啊?」
    「顺便请吃晚餐。」
    「喂!」
    「别急,我还没说完。」展易在这头忍不住想笑,看下到她的表情没关系,他可以从她抽气的声音想象,一定很有趣。
    果不其然,那头的音量不但变大,而且明显升高许多。
    「还没说完?」
    「那当然。」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吃完晚餐,时间也还早啊,台北人哪有这么早睡的,何况我们都是社会人士,没有门禁,既然没有门禁,不玩岂不浪费大好假日?」
    「哼!」
    展易不去管她从鼻孔发言所代表的不以为然,继续说着,「现在给妳三项选择,一是电影、晚餐、散步,二是开车去郊外走走,第三嘛……」
    故意说得拖拉,她果然没了耐性,「第三是什么?」
    「第三就是我不告诉妳账号,让妳还不了钱。」
    「你这人真的很烂耶!」她在那头暴跳如雷。「哪有人这样的,我只想还你钱,但我不想跟你出去,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叫做威胁?对,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我这叫条件交换,不叫威胁。」
    「那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展易努力压抑下大笑的冲动。「妳有选择权啊,而且是很大的选择权,我刚不是说了吗?不还也没关系啊。」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
    我知道。展易想。
    如果不是摸出她大概的性格,他用得着留下那张债物清单吗?
    他不清楚辜雅淳的细部个性,但在昨夜那醉后的一问一答中,他已渐渐拼凑出她行事的大概轮廓。
    要求自己比要求别人多。
    宁愿多还也不愿少欠。
    要约她出来?不可能,唯一的方法是逼她出来--所以他故意找了高级的饭店,让她多欠一点。
    手段是低级了一点,不过,有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