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说秦湘也听见了,还说我若不信,找秦湘来问问,她连秦湘都敢端出来,恐怕不假。」
    清清坐了下来,重新给婆婆倒了杯茶,笑说,「您别烦,照我说,如果这事千真万确,应该开心才是。」
    朱夫人微怒,「这有什么好开心。」
    「三弟终于打开心房,这不是件喜事吗?」
    「但是……」
    「照我说,还得谢谢那丫头呢。」见婆婆似乎要发作,清清连忙安慰,「多亏她让三弟有成家之念。」
    造坦倒是……
    「至于娘不喜欢,这也容易办,三弟跟她相处未久,感情一定不深,不如我找个藉口让她来我这,即便三弟真对她有意,嫂子的地方,总不好过来,您说是不是?」
    朱夫人脸上出现宽慰神色,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见不着人,再过一阵子,自然就淡了,到时我们再请大嫂看看,亲戚中有没有年岁相当的小姐,送个画像过来,三弟虽然没有功名,但也是天下闻名的年轻才子,连朝中大官都来求画,况且我们朱家富裕,这样好的对彖哪里找,让年轻人写写信,等过年时大哥大嫂回来,再请他们带那位小姐一起到江南,让两人相处相处,好事自然就会来了。」
    朱夫人听得频频点头,「就这样。」
    「娘,那您就宽心吧,这事我会办好的。」
    「现在就去,不行,我现在跟你一起过去,顺便看那丫头长什么样子。」
    「娘,二嫂,怎么突然来这?」
    来的路上,朱夫人跟媳妇已经商量好该怎么做。
    见儿子问话,朱夫人回答,「你姨母写信来了,对你不见韵音的事情,很有些意见,你自己写信跟姨母解释解释。」
    朱时京笑,「又不是我请韵音来的,怎么要我解释。」
    「可人家是为你才千里迢迢过来,当然是你写。」
    见母亲疑似快要发起小姐脾气,朱时京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退让了,「好,我晚点便写信跟姨母说。」
    朱夫人点点头,看了看四周,怎么没人。
    清清意会,「三弟,怎么竹院里一个倒茶的丫头都没有?」
    「桃花,倒茶。」
    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马上来。」
    朱夫人跟媳妇紧盯着传出声音的内室,想,就是那丫头,就是那丫头……
    然后就看到有人端着茶盘出来了。
    朱夫人跟媳妇互看一眼——会不会是她多想了,这云族的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普通。
    头发就扎两根辫子,衣服是一套短褐,而且一看就知道是捡旧的,衣服大,腕子的地方还折了好几折。
    这有什么特别?不就是朱府中典型的丫头样子吗?
    「给夫人跟二少夫人倒茶。」
    「是。」小丫头弯着腰,「夫人喝茶,二少夫人喝茶。」
    会不会是弄错了,其实那个宝贝还茌里面。
    朱夫人拿起茶杯,假意喝了一口又放下,看了四周一会后,「园儿跟玉儿呢?怎么不见人影?」
    「瞧着烦,让阿婉另外安置了。」
    「这丫头新来的?」
    「来一阵子了,是福伯跟牙婆谈来的,我应该没记错吧。」最后一句话是跟那丫头说的。
    「是,婢子是从鸳鸯谷来的。」
    所以真的是她没错。
    朱夫人怎么想,都无法把眼前的人跟「不知道施了什么法术,迷得少爷晕头转向」的形象连结在一起。
    看了媳妇一眼,清清意会,「鸳鸯谷?那你刺绣工夫怎么样?」
    「显绣是自小就会的,十一才学会隐绣。」
    「十一岁就会隐绣,那可了不起。」
    「谷里的女孩子差不多都这样,毕竟我们靠刺绣为生,早点学会,也可以早点帮忙家里。」
    「这样的话……过些日子我的亲爹生日,我想给他绣个披风,不过我自己是钱庄姑娘,算盘打得精,可不会拿针,你来教我好吗。」清清接着转向朱时京,「三弟,可以吧?」
    「嫂子都开口了,当然没问题。」朱时京转向桃花,「嫂子的地方你应该没去过,等下就跟嫂子回去,明天开始不用到竹院来了。」
    「是。」
    这下子朱夫人更摸不着头脑,怎么看,儿子对她都称不上特别。
    会不会是园儿说谎?
    但是既然敢要她去找秦湘问问,可见事情不会假,何况,欺骗她,一个丫头有那样大的胆子吗?
    朱夫人真的籾涂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形?
    而她的反应,朱时京都看在眼里——娘亲当然不会知道,那日自己「求婚」让园儿跟秦姨听去,秦姨就找时间跟他说了。
    说是园儿这丫头肯定要生是非,让他有准备。
    当了娘二十年的儿子,他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娘的想法,他大概都猜得到,一定是棒打鸳鸯。
    当下他也想好计策,要人就让娘要,无妨。
    反正他已经想到其他方法,到时娘不但不会讨厌桃花,还会催促他娶她。
    「对了,我约了大贵去游湖,时间差不多,要走了。」
    朱夫人虽然疑惑,但见儿子似乎也不在意这丫头,便不再那样担心,笑说,「都这么大了,还整天玩。」
    「家里的生意,还有二哥在呢,根本用不着我帮手。」
    「这沈大贵也真是,他家里就一个少爷,怎么也每天跟你往外跑。」
    「跟我玩比较有趣,自然不想待家里。」朱时京笑笑,「不说了,我走了。」
    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二嫂,桃花给你要走了,那你可得给我找个丫头来,乖巧一点,不要太多话的那种。」
    朱夫人之前还有些担心——原本也想过,儿子会不会就只是装装样子,过几天就来讨人,没想到都快一个月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问媳妇,媳妇说,那丫头挺乖巧,也听话,有点老实过头,不是那种爱生是非的狡诈之人。
    朱夫人于是又叫来秦湘,问少爷最近如何?
    「少爷最近还是一样,天夭往外跑。」
    「还有呢?」
    见秦湘有点欲言又止,朱夫人说,「想到什么就讲吧,你从小看着时京长大,对这孩子怎么照顾,我都看在眼里,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你吗?」
    秦湘挥挥手,让丫头们通通下去。
    清清笑说,「三弟是怎么调皮了,秦姨怎么这样谨慎?」
    「要是调皮也就算了,夫人,二少夫人,三少爷是我带大的,我真觉得他最近不太对劲。」
    「怎么了?」
    「他这一个月,一大早就出去,太阳下山才回来,有时候甚至不回来,天天跟那沈大贵腻在一起,前几日还跟我说,沈大贵问他怎么老穿些湖绿,深蓝的袍子,看起来气色不好,又说他穿浅色肯定好看,结果三少爷就让我叫师傅来,连夜裁了几套浅色的衣服。」
    朱夫人还没听出玄机,笑道,「时京跟沈大贵认识十几年,交情不一般,这没什么,不过从小他就是孩子头,什么时候这么听沈大贵的话了?」
    「夫人,三少爷在打扮自己呢。」
    「打扮得体体面面有什么不对。」
    「少爷不是为了打扮体面,他是……是……打扮给沈大贵看的,想沈大贵称赞自己好看……」
    朱夫人一听,傻了。
    秦湘说得再含蓄,她也懂意思了。
    高远府是大地方,南来北往,什么都有,花街除了青楼女子,也有小倌,生意可好得不行。
    有人喜欢女人,就有人喜欢男人,没什么好奇怪,只是,听说是一回事,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天啊……
    朱夫人一阵头痛,突然又想到,「不对,时京以前很喜欢诗诗,每年夏天,一听说他姨母要带请诗过来小住,就开心得不得了,要成亲前也是很期待……可见他喜欢的应该是女人……」
    秦湘苦笑说,「夫人,这事难说,我听虔婆说过,也有人是遭逢巨变后,突然转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