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啊。”许久未见的迟朗唇角挂着十足的笑意。
向晴看到迟朗的一瞬间，肩膀好似松了口气般地微微一沉。“迟总。”她笑得有些苍白无力。“孟总没在吗？”
“他刚走。我看你们这层还亮着，就来碰碰运气。”迟朗有意收了收笑容，让表情恢复到淡定从容的模样，“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
“还有点事...”她说得并不笃定。
迟朗显然看出了点什么，于是他跟向晴交换了一个进门的眼神，然后接下门框，反手，把门推上，“老孟为难你？还是哪不顺了。”
“没有。”这次，她的语气中多了一些底气，“你怎么这么晚过来？跟孟总喝茶吗？”可能是确实没什么好聊的，她边往里走，边随便扯了个话题。
“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自从上次跟向晴坦白自己的心意之后，迟朗似乎就不准备再跟她继续兜圈子了。
白天发生的事，对于向晴来说本就是一场精神消耗，加上此刻示好过于明显的迟朗。种种一切，让向晴忍不住露出疲态，“我今天可没法搀扶你咯，迟总别跟我在这耍嘴皮子了。”说完，她苦笑了一下。
“好。”迟朗松弛的往椅子上一坐，又侧头，看着向晴，“但你看起来需要倾诉。”
向晴与之无声对视，片刻后，她移开目光，不由自主扫到桌面上的手机，又很快的转回到了迟朗脸上。
“说吧。”迟朗抬起头，笑着将她锁在自己的眼中，“我保证。只倾听，不评价。”他竖起手指，像在对她作出承诺。
“...”看着迟朗可靠的样子，她抿起唇，欲言又止。
仿佛是读出了她的顾虑，迟朗再次提议：“要觉得在这说不合适，我们就换个地方？”
“就压根不是地方的问题…”她还是在犹豫。一方面，她确实是有疑问，而她知道，这个问题问迟朗，是能够得到帮助的。可另外一方面，她又觉得跟迟朗聊困扰有点越过界的感觉。
“请讲。”迟朗摊开手，笑容亲和地望着向晴。
“太傻了。”向晴被迟朗一反常态地肢体语言逗笑。笑着笑着，她又找补似的，自言自语重复：“我觉得自己太傻了…”
迟朗没有立刻否定，他看着低头不语的向晴沉默了片刻，“每个人都会有觉得自己傻的时候。”
“你也会？”极细微的眼神变化，诠释了她此刻的惊讶。
“会啊，怎么不会。”迟朗表情认真，看起来不像是为了安慰她才随口认同的样子。
“也是因为无底线给人机会吗…”向晴抬手，一个极小的捏耳朵的动作，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她在理头发。
迟朗笑笑，“下属不得力？”随后，眸光一动，“还是跟男友闹别扭。”
“下属。”嘴唇一抿再抿，最后，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迟总，其实…”她笑了，不太好意思的看着迟朗，“就是觉得对人性有了更悲观的理解。然后又因为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她忽然闭嘴。压着眼皮，似斟酌，似品味，半晌过后，才再次抬起头，“我觉得。利益真的能激发出人最丑陋的样子。也许…还是我过于理想化了吧。”她丧气的背身靠在桌边，不再看迟朗，垂着头，将眉目深藏。
即便她闪烁其词。但阅人无数的迟朗还是从她几乎碎片化地描述里，拼出了个大概。指尖抚过桌面，他的视线也随之环顾了一周，“你是个很柔软的人。”望着周围的环境，他缓缓开口。“这份柔软，很吸引人。能招来甘愿为你挡风遮雨的人。”
他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相比，有些不一样。那是一种蕴含暗涌的温柔。情感不多，也不少，刚好够安慰此刻略显沮丧的向晴。
“迟总…”向晴笑了起来。虽然知道他的目的，还是不免感叹道：“这话真好听。”
“这是实话。”迟朗微微抬着头，望着她的背影，“你以为我在骗你？”
“骗我我也开心。”也是是因为情绪得到了缓和，她转过头，对看着自己的迟朗露出一抹微笑，“迟总，你觉得…当领导，过于优柔寡断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分事情。”迟朗站起身，朝她走去，边走边说：“有时候需要多想想，而有时…”
第43章 我很喜欢
向晴顺势抬起头，望着那双身影逐渐清晰的瞳孔，她下意识地轻轻偏过头，侧身回避。
“没有完美的人。”迟朗边说，边用手压住桌面微微倾斜上半身，注视着她，“领导，也是人。任何选择都会带来负面影响。而你，只是在他们不会在的位置，做了他们不能做的决定。仅此而已。”
“我理解。”视线停留在桌面，琢磨之余，她的手指也不自觉的轻轻动了起来。“其实…”可能是为了克制住想要看迟朗表情的冲动，她很慢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你说得对。我不该怀疑自己。”
“向晴。”迟朗抬起一只手，在快要靠近她另一边肩膀的时候，又停了下来。隐忍到指骨微缩，他再次开口时，语气里，全是爱惜：“人心经不起直视。别为了不值得的人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不值得...”像激活了沮丧的源头，她垂着肩，抱起双臂，“道理我都懂，但真的很难不心寒。”盯着落地窗倒映出的画面，她假装不知道迟朗在看自己似的继续目视前方，“我甚至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真诚地对待他们，还要不要花心思培养。”也许是真的伤心了，她闭起双眼，摇了摇头，“而且我发现，不管我承担了多少，他们都好像认为那是我作为领导，应该的。”
微光照出映在窗玻璃上的朦胧轮廓，隐约间，玻璃窗里，一个身影覆住她，“如果每个人的觉悟都一样，那今天就不会是你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迟朗抬起胳膊，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她温暖的后背。见她没做出反应，迟朗又不由自主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呼吸随着思绪，忽高忽低。感觉到迟朗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他的手臂也正若有似无地贴在自己附近。“迟总…”向晴嘴唇微张。想说话，喉咙却发干，就像有千万颗沙砾摩擦，她吸气，又咽下，最终也还是没有出声。
夜晚的办公室很安静，安静的有些不像话。向晴目视前方，余光有意逃避着迟朗的视线。玻璃窗反射的很清晰，她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转过脸去，双唇就会碰上他的肩膀。
窗外繁华市景，一览无余。交织成片的灯火和穿梭在路上的车辆，汇成一条五光十色的光河，在马路上静静地流动着。
放在两人手中间位置的电话像是读懂向晴心思般，突然震动起来。她转过头去，看到了屏幕上的提示，与此同时，迟朗清晰分明的声音也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专门设置了一个打电话的闹钟？”他半信半疑地问道。
“因为...”她拿起手机，抬起头，却意外地撞进了他的凝视里。“我怕忘了。毕竟我今天...”她下意识对迟朗牵动唇角，“思想不受控制。我怕忽略了男朋友，让他担心。”
绷紧的手臂退了寸许，“善解人意。”他虽然在笑，眼神中却全无喜悦。
哪怕知道迟朗不爱听，向晴也还是配合着笑笑，“最近困扰他的事也不少。我还是尽量别给他添乱比较好。”看向迟朗，她笑得更真实了些，“结果却耽误了你的时间。”
“我说过。”热度的不断从他眼睛里流出来，他低下头，望着她，“我喜欢听你说话。所以，不能算耽误。”
“谢谢你。”眼中泛起一丝歉意，她为难的咬住下唇，又松开，“谢谢…”她轻声重复着，好像除此之外，再无更为合适的表达。
“你打电话吧。”迟朗后退，留给她了一个足够彻底的私密空间。
她捏着手机，视线顺着迟朗离开的方向看去，只见背对着自己的迟朗抬起手臂，好像在扯松自己的领带。叹了口气，她赶了几步，追上迟朗。“迟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