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也还好,得上天眷顾又苟活一次。只是那几十个无辜丧命的兄弟,为自己白白陪葬了。思及此,周鲤胸口顿时像压上一块巨石,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那群兄弟的尸骨有没有得到安葬,家人有没有得到抚恤。荒郊野岭的,估计早被野兽啃光了。朝廷大概也不会有那样慷慨,还大费周章派人去寻他们的尸骨。
    周鲤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有那么一瞬他希望自己是真的失忆了。
    从噩梦里惊醒那一刹,他终于意识到,这些疼痛的回忆,即便重生一次,也将永远折磨着他,让他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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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鲤好生休养了小半个月,每天吃吃睡睡,最大的活动也不过是在校场走几圈。人稍微养得没那么病弱了,脸色也红润不少。
    他失忆的消息没有在军营传开,只几个人知道。毕竟也没人敢上来和他搭讪,自然察觉不到什么异样。只是听说他受了重伤,但如今肉眼可见已养得生龙活虎了。
    “既然身体都恢复了,该练的都得练,别成天无所事事的。”
    那天午时莫钊看见周鲤在校场溜达,不大高兴,训了几句。军营里哪有这样散漫的,搁这儿大爷蹲茶馆呢?
    周鲤还没说话,韩良已经看见他,连忙赶过来,“首领,是我让他多休养几日的,周鲤的伤口还没长好。”
    莫钊哼一声,瞪了周鲤一眼,“都养了快一月了,哪这么娇贵?当初我们在漠北和蛮子打战的时候,肠子都漏半截,还不是照样提着枪上。”
    韩良还想说些什么,被周鲤拦住,他早就听得心烦,道,“我去训练。”说着便拉着韩良一起走回校场。
    周鲤站进五营的队伍末尾,跟着一起练。这些训练的招式十来年也没啥变化,他早就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踏。但他现在还在“失忆”,动作只能放缓许多。韩良也有意放水,任他在队伍里混水摸鱼。
    过去了约摸一两个时辰,也到了晚饭的时候。周鲤好一阵没这样消耗过体力,确实饿了。刚宣布休息,就立刻快步往饭堂走去。韩良跟着他身后,喊他慢些他也没听。
    “周鲤!”
    两人刚刚落座。就听见有人喊周鲤的名字,周鲤转过身,却是一个陌生姑娘,正笑眯眯地朝他挥手。
    看见姑娘那略带娇羞的笑容。周鲤很快反应过来,她肯定就是阿秋了。
    韩良之前说过,阿秋是专管禁卫营伙食的厨娘,以前是在宫里当差,调来没几年,对周鲤一直很照顾,就是这傻小子不开窍,对人家姑娘也不闻不问。
    这可把周鲤难住了,既然以前的“周离”是个喜怒都不形于色的闷油瓶,那他怎么判断“周离”对阿秋究竟有没有意思。要是两人早已暗中情投意合,他现在来横插一脚,岂不是缺大德了。
    周鲤深吸了一口气。前半个月的饭都是韩良帮忙送来住处的,他自然不需要去饭堂面对这么一茬。营里也有规定男女不得私通。可现在,阿秋就站在面前笑着看自己,他逃都没地儿可逃。
    倒是韩良先跟阿秋打了个招呼,“阿秋。”
    “韩大哥,”阿秋走近,眼睛一直盯在周鲤身上,“周鲤,你身体可好些了?”
    周鲤点头,“嗯,好了。”
    “你这家伙,还是这么惜字如金的。”阿秋撇撇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你们稍等,我去给你们盛饭菜过来。”
    韩良站起身,“我和你一起。”
    阿秋摆摆手,“不用不用。”说着便快步跑走了。
    韩良看了周鲤一眼,似是有话想说,又没开口。
    “韩大哥,”周鲤道,“我以前……对阿秋怎么样?”
    “挺好的。”
    “有多好?”周鲤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想娶她的那种好吗?”
    韩良噗嗤笑了一下,“你想娶阿秋?”
    周鲤摇摇头。
    “那不就行了,”韩良说,“要是你真想娶人家,脑袋再被撞个十回,看见她也还是一样会想娶。”
    周鲤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暂且放下了良心上的不安。
    这时阿秋已经端着沉甸甸的饭菜走过来,韩良连忙抬手去接。
    “谢谢你,阿秋。”
    “跟我就别客套啦。”阿秋笑了笑,她长得不算好看,圆圆的脸盘,淡淡的眉眼,头发只绾了个简单的双垂鬓。个子也小小一个,看起来就如同没长开的女娃娃。
    她看向周鲤的目光总是带着一层惆怅,看得周鲤有些心软。大概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奉送的一厢情愿只是逝水东流,徒劳无功。
    周鲤不经意和她对视了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埋头吃饭。阿秋很快便去别处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