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长想了想,还是准备立刻动手。
    完整的厉鬼对他更有用,但那女鬼怨气冲天,又有源源不断的阴气助阵,假以时日,怕是他也不是她的对手。
    方道长沉下眼,五指不断在水中绕动,手心缠绕着一根红色细线垂入水中,口里快速念着常人难以听懂的咒语。
    湖中,原本向下沉去的女鬼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和召唤,竟开始一点一点向上浮去。
    女鬼面目狰狞扭曲,无论她如何挣扎还是不受自己所控,她已经重伤,要是再被拉上去,除了死就只能成为那道士的奴役。
    近乎绝望的时候,身周无形的水像活过来一般将她护住,紧接着是一道犹如天籁的声音,他说:“你好,白裙小姐。”
    那一刻,满含怨戾悲怆的女鬼恍然有了热泪眼眶之感。
    是那只水鬼,他来了。
    向上拉扯的力道猛然被阻止,上面察觉变故,咒语念动更快,水也如螺旋一般快速转动起来。
    “啊!!”
    女鬼捂住脑袋惨叫一声,面色扭曲地控制不住想冲上去,而这时有个身影站在了她面前。
    “是那个方道士吗?你下去,我上去看看。”小水鬼还是很平静的声音,他手都未抬,一股力道倏然拖着她下沉,到底沾到泥土也未停止,直至将女鬼整个身体埋入土中。
    埋在土里的鬼还是待在土里最好。
    将女鬼安排好,宴聆青消失在水中。
    岸上的方道长神色越发凝重,他当然知道金双湖的不简单,但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召出一个被钉住尸骨的厉鬼会这么艰难。
    他又往前了一点,手往更中心探。如果那女鬼只是入水片刻就有了阻拦之力,他更要尽快把她收了。
    在他将全部心神放到对付女鬼身上时,没有注意到湖面多出的少年身影。
    或者就算注意到也不会在意,没有开阴阳眼,此刻的宴聆青在他的感知当中只是一团平常至极的阴气。
    宴聆青看着岸边的中年男人,面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看似平静,心情却并不好,他也恨,那是白裙小姐的恨。
    自从和江酌洲共感过一次情绪之后,宴聆青身上就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
    他可以感受那些以前不懂的、过于浓烈的情绪了。
    白裙小姐入水那一刻,就是他感受她的恨意那一刻。他懂了白裙小姐的怨,也懂了白裙小姐的悲,更明白她的杀心。
    不同的是,白裙小姐恨得失去理智,而他恨得平静也理智。
    白裙小姐想冲出去,是被上面的人所控,也有自己冲上去杀人的心。
    宴聆青还是觉得得自己来,白裙小姐这种状态再碰了血光煞气,恐怕最后一丝理智也存不下了。
    方道长始终没有停手,宴聆青也始终盯着他。
    这里到处都是水,半空中是在下落的雨水,路面是积起的水,中年男人的身上也能拧出水,宴聆青甚至没有释放自己隐藏的气息,只是紧紧盯着男人的脚下,那人就毫无准备地滑入水中。
    方道长心中大骇,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更要命的是他不会游泳。
    中年男人死命挣扎,每每刚浮出水面又沉了下去,狼狈滑稽,比落水狗还不如。
    宴聆青在想要怎么对付他,他的湖里不能死人。
    对宴聆青而言时间像是静止,对方道长而言,他已经快因为长时间溺水而亡了。
    宴聆青盯了一会儿,忽然把方道长带回了岸上。
    他的湖里,他的湖边都最好不要死人,但白裙小姐的恨意要消,方道长追杀白裙小姐的债也要讨,他是不会就这么放人走的。
    宴聆青蹲了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挑起方道长脖子上的一块玉。现在这玉已经不止是玉那么简单,里面装的是方道长奴役驱使的鬼怪。
    各种符咒刻在上面,想要不通过主人就做点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在宴聆青手中,“喀嚓”,玉碎了。
    里面的鬼被这一击震得魂飞魄散,很快消失,而躺在地上的方道长口鼻已经覆满了鲜血。
    反噬。
    如果没有意外,他活不了多久。
    除了捏碎玉佩的时候,恐怖气息溢散而出,衬得宴聆青像个大魔王,其余时候他都像在做极其平常的事。
    事情做完他还替方道长把血清理干净,以免他被自己的血呛死。
    那样的话还是死在他的湖边了,很不好。
    回到湖中,宴聆青将白裙小姐从土里挖出来,对上白裙小姐青白又扭曲的面孔,宴聆青忽然说:“该轮到何简奕了。”
    白裙小姐一听更激动了。
    宴聆青按住她,补上后一句:“如果现在去杀了何简奕可以帮你消减怨恨、恢复理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