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越深,他越能感知对方的情绪,运用那些能量。所以阿秀这里,他是很有可能感知到的。
    何虞动作一顿,“嗯”了一声说道:“她应该察觉出什么了。”
    的确是可以察觉出的,在何虞和宴聆青出门后,阿秀从后厨走了出来,目光一直痴痴望着何虞离开的背影。
    如果宴聆青对人的面目和五官更敏锐一些,他就会发现何虞和老鬼还有阿秀都有几分相像,他是结合了他们优点而出生的孩子。
    DNA亲子鉴定加急三个小时能出结果,三个小时后,何虞拿着报告看到那句支持亲子关系,提起的心终于落定。
    下午,他们再次见到了阿秀。
    阿秀翻开那份鉴定报告,手都是抖的,然后她抬起头看向何虞,那双干涩的无神双眼蓦然间发红,然后无声留下两滴眼泪,“你……他在哪里?”
    “是我,我就是安安。”
    何虞的话音刚落,那头响起一道抽噎声,阿秀捂着脸垂下头,瘦弱的肩膀还在颤抖,抽噎的声音却被死死压住了。
    一股哀伤又喜悦的气氛在周遭散开,何虞无声地看着他的母亲,手伸到一半,却不知如何安慰。
    何虞习惯将所有情绪掩藏在沉默之下,阿秀内敛而坚韧,她用手心擦了擦眼,看着何虞不住点头说道:“好好好,安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爸他……你爸他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安安你……”
    她想去握何虞的手,动作到一半又顿住了。面前的两只手,一只干枯发皱长满了茧子,另一只却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腕骨上戴着的手表一看便价格不菲。
    她的目光顺着那只手上移,青年着装整洁,穿得很低调,但衣服的面料和裁剪总能轻易让人将它们和那些廉价品区分开来,更何况丢失孩子之前,他们也算小富之家,不至于一点看不出来。
    安安……记忆中还是两岁的孩子已经长成了高大而英俊的青年,不管其他方面如何,至少的他经济状况很好,阿秀为此感到欣慰,但摆在面前的事实也告诉她,他们隔开了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在母亲和孩子之间划下一道天埑。
    “安安,你……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妈妈找到你,知道你没事就安心了,其他……”阿秀说着,手已经往后退缩了回去。
    如果他的孩子有安定的生活,有爱他的养父母,她只要知道他过得好就可以了,但那只退缩的手被握住了,青年那只干净好看的手握住了她的,然后她听见他有些低的声音说道:“我……不是很好。”
    阿秀一怔,再度抬头对上何虞的眼。
    何虞的眼永远是沉的,暗的,染着郁色,偶尔这双眼里才会露出些许柔和。
    母子两人沉默相对,却仿佛从彼此眼里想到了这二十多年的艰辛。
    阿秀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何虞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坐在何虞旁边的宴聆青很专注,他没有盯着眼前这一幕看,脸上甚至没什么情绪,像是眼前这对刚相认的母子引不起他的任何注意。
    实际上,他已经满足了自己来这里的小心思。
    阿秀当然是爱她的孩子的,但和宴聆青想的,一旦相认便如洪水爆发不同,阿秀的爱如涓涓细流源源不断。
    这对宴聆青而言有些折磨,如果只是浅淡的短暂的情感,宴聆青可以提早结束这种感知,或者从一开始他就不会感觉到。
    但现在他偏偏能感知得到,还知道里面藏着很多很多,就像一个巨大的蓄水池,而蓄水池只给他开了一个小小的洞。
    太缓慢了,宴聆青不自觉往那边倾了倾身子,想要得到更多。
    但没有,阿秀的情感一直没有中断,但也始终没有爆发。
    不知过去多久,宴聆青到后面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再之后情感的中断,他知道这是阿秀已经稳定下来。
    他无法在别人情绪稳定的时候进行这种感知。
    阿秀的注意力这才又给了宴聆青,“小宴他和你……”
    何虞看了眼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的宴聆青,说道:“是我的朋友,也是对我而言很特别的人。”
    “哦哦,好好好。”阿秀看了眼何虞又看了眼宴聆青,微笑着不住点头说好。
    莫名的,何虞领会到了其中的意思,他解释:“不是那样,不一样的,没有他,我会比现在更糟糕,或者根本已经不存在。”
    何虞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阿秀却蓦地心头一痛。
    她现在只知道何虞的养父母对他不好,养父母已经入狱,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但依旧无法想象到底什么程度才会致使他说出可能已经不存在这句话。
    她的眼眶又红了,里面还浸润着先前未干的泪水,但这也让她看上去不再入先前那般灰暗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