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归疑惑,但也并没有多困扰,小木偶回到了原位,意识抽离,回到自己的房间。
    睡梦中的江酌洲并不知道这一切,前世的记忆碎片不断在脑海侵袭,但已经有过两次经验的他比之前更快捕捉到了那些画面。
    宴聆青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已经长大了一些,八岁或者九岁,不再是脏兮兮的小乞丐模样,身上穿的是绣有玄门宴家标志的弟子服饰,黑色为底,根据弟子等级不同,上面绣有的纹路也会不同。
    那张和现在一样,只是更为年幼的漂亮脸蛋露了出来,此刻他拧着眉头,看上去不太高兴。
    “怎么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问道,少年身上穿的是同类型的服饰,只是明显更为精致和繁复。
    那是前世的江酌洲。
    宴聆青在他面前站定,低头伸出手转了转,破了一道口子的袖子暴露出来,上面还有不少脏污。
    现在仔细一看,其实不止袖口,其他地方也有不少脏污,只是在黑色衣服上不明显。
    江酌洲盯着那些痕迹,脸上还是不变的笑意,眼里却是沉的,“打架了?赢了还是输了?”
    小宴聆青不自觉挺了挺胸口,“我打赢了。”
    随后又低落下来,“他们说我不配跟着你,穿上这身衣服也不像正规的宴家弟子,还说我穷酸抠门,没有礼仪,像个野孩子。”
    “所以打起来了?”
    “不是,是打起来才说的,本来是在比试斗法,后来我的钱掉了,我去捡,他们就笑话我,说一个铜板也急成那样,小家子气。”
    少年江酌洲摸了摸他的脑袋,“阿青很乖啊,怎么会像野孩子。”
    “不是的,”宴聆青摇摇头,“已经三年了,我还是没有做好,你吃饭的时候也吃得很好看,我不行。”
    “阿青吃饭让人很有食欲。”
    宴聆青还是摇摇头,仰着小脸问:“我想配跟在你身边。”
    少年江酌洲轻笑了一声,“配不配岂是他们能说了算的,你是我带回来的,是我挑中的,只三年时间你已经比得上那些入门五年六年的弟子,嫉妒而已,不用在意。”
    宴聆青没有说话,还是仰着小脸执拗看他。
    江酌洲也在看他,片刻后说道:“有时候一些外表上的东西的确很能迷惑人,比如长相,比如气度和礼仪,世人都是这样,比起邪恶他们更相信正义,比起暴躁更偏爱温和,至于是真邪恶还是假正义,真暴躁还是假温和,他们看不到那么多,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小宴聆青听得一愣一愣的,少年江酌洲还在继续:“身为宴家少主,我从小便被很多人盯着,我可以随性而为,也可以具备所有人期待的少主风范,我选择了后者,因为比起前者,后者能够更轻易获得想要的利益。不过这些都是给人看的,至于本性是什么,谁能看得清呢。”
    “你想的话当然也可以成为所有人期待的那样,我会教你。”
    “是……是说做给别人看看就可以了吗?私底下呢?”
    “私底下不用,在我面前怎样都可以,”说完又加了一句,“其实你不用这样,你是我选中的,我可以让你随心所欲地平安长大。”
    “不,我想学。”
    “随你。”
    ……
    江酌洲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他站在洗漱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还是不正常的苍白,双眼漆黑,里面仿佛承载着无数黑暗危险的东西,稍不注意它们就会挣脱束缚汹涌而出,让他成为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仅仅一晚他便从记忆碎片中捕捉到那些画面,少年江酌洲跟宴聆青具体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大概在教导他在外如何行事。
    但这么快看到这些的代价便是,那些疯狂而危险的情绪不受控制涌上来,罪孽已经清除,也没有人在控制他催化他,但他依旧走向了那一步。
    江酌洲在镜子前站立许久,直到眼里不受控制溢出的神情被压下去,他勾起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的小残魂去了宴聆青房间。
    宴聆青还在床上睡着,江酌洲将残魂放到他枕边,和昨晚拿走时的位置没有丝毫差别。
    一切恢复原样,男人的目光又落在少年的脸上。
    宴聆青,是他取的名字,是他领回来的孩子,也是他养出来的鬼。
    这个认知一出现,江酌洲的独占欲蓦然升到最高。
    他定定看着他,黑沉沉的视线在这一刻仿若化作实质,将床上的少年牢牢捆缚。
    依旧什么也没做,江酌洲无声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那一刻,宴聆青睁开了眼。
    欲?
    世界上有很多种欲望,短短片刻的感知让宴聆青无法分辨太多,但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他还是感觉到了那汹涌而来的情感化作丝丝缕缕的能量汇聚在心口,如同久旱逢甘雨修复着土地干裂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