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才十五岁,但入府已一年有余,却未改去游走江湖时养成的独断浮躁的个性。
    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让飞霜留在晏府,时刻照看琤琤,还能让琤琤多个玩伴。
    眼下看来,还有得磨。
    李执心中微叹,瞧着近在眼前的护国公府,他加快速度,越过有些懵神的飞霜冷冷道:“待事情了结,你自行去领二十鞭,不要伤及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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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福院内因那婆子的证词再次乱成一团。
    屋外的春天如约而至,屋内留在旧冬迟迟不肯化雪。
    晏琤琤躺在梅花椅上丝毫不慌乱,苦肉计就是要这样才能真正的发挥出效果。
    待哥哥回来一切便能迎刃而解,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听母亲所言,不信琤琤也不信哥哥。反倒相信这两个我从未见过的婆子的话是吗?”
    晏琤琤摆出失望的表情。
    “我承认先前多有离经叛道之行径,可我前日真没有做过此事,也并非如这婆子妄言去了赌场。”
    “今日我与先前不太一样吧?”
    她撑着病体,强行起了身,边走边自问自答,娓娓诉苦。
    “我年幼独居庄上,身旁知心人不过霜竹一人。那些仆人惯是踩高捧低,那时我和霜竹过得不好。我也曾怨过,我也曾想过为何旁人身边有家人,偏偏我没有。”
    “后来,我不想了。”
    “因为他们说我不详,说我是不要的孩子。”
    “直至九岁那年,你们将我接回来,母亲的身边也有一个孩子,他们说是我的庶妹。”
    “我生气。我难过。我委屈。”
    “为何偌大的晏家偏偏容不下我这个孩子?”
    人自知在戏中,尤诉真情。
    明明这些事都已过了十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可现在谈及起来,她依旧哽咽自泣。
    年幼时天上悬挂的那抹残月,终究难以圆满。即便目睹了后来父母亲为了她而不顾一切,可终是难以痊愈的伤疤。
    “直至昨日母亲连夜给我打了手炉,五弟为我制了香饼,我才醒悟,仅这些温暖便已足够。”
    “今早醒来,我下定决心此后不能辜负这些温暖……”
    “可是母亲,明明待哥哥回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为何连这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等?”
    说的都是真心实话,晏琤琤的表情真挚得很。她抹去泪花,长叹一声:“罢了。”
    “事已至此,为了箬姨娘的孩子,身为主母的母亲已向她的孩子挥鞭。”
    晏琤琤行至箬睦面前,锐利的眼神刺过去,豆大的汗珠划过脸颊浸湿苍白的唇,她幽弱发问:“可倘若我是冤枉的呢?”
    “不必言倘若!”
    这句掷地有声的话随着两扇门的“咣当”声一同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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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有刺眼的午间春光彻底倾洒而进,迷蒙可见几只飞鸟略过满院的绿。
    说话的人身形纤瘦,束起的墨发随步伐浮动,尾发越过宽阔的肩背与胸前玉珠链纠缠,玉珠若隐若现,如黑夜星闪。
    阳光为白袍加冕,漾出一层层水波光圈,连窄腰间的玉佩流苏穗冒着细碎的光。
    那人步步稳稳地,迈向自己。
    晏琤琤半眯着眼回望哥哥的模糊身影,半扬的笑容待看清人脸后,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竟然是李执。
    相较今早清晨相见时一副温柔模样,先下他眉眼间浮动着戾气。可那双好看的眸子却叫人害怕不起来。
    额间闪着细汗,渐隐于浓密的鬓角中,他微张着口喘气,喉结上下滚动,胸腔起伏。
    如今才发觉,李执竟比李珏更为俊秀。
    晏琤琤别过眼,没敢再看。
    “老祖宗,襄王殿下他带着人直冲进来…老仆没拦住,实属失职。”
    晏老太太摆手让仆人退下。
    襄王贵为皇子,区区一个下人自然是不放在眼里。不过聚福院已属内院,外男贸然闯入便是失礼。她也不太客气:“襄王殿下。”
    “我想您直接闯入内院应不是只为了说方才那句故弄玄虚的话吧?”
    满眼里只有晏琤琤背部上那几条红肿得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让李执愣了几秒。
    回过神后,他强行压下愤怒与狂躁,维持着温柔有礼人设,浅笑作揖:“的确是本王唐突。”
    继而大步往内堂走,佯装越过晏琤琤实则将她护住,隔开了手拿藤条的周氏,继续笑道:“今早本王应泓涵所邀相见,才发觉说好送与晏二小姐的字画忘带,故而先行回府再折返送来。”
    “得知泓涵已进宫,我本想将字画放下便离去,却听你们家仆议论前日晏二小姐私下与梅咏见面而受到主母惩罚。”
    “嫡女受家法与本王无关。”李执转身眯着笑眼看向缩在周氏身旁的箬睦,眸子里刺出的冷光令人直打冷颤:“不过晏大夫人,前日晏二小姐同泓涵与本王在宝蕴楼赏画,直至日落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