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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怔然地站在桃林中,任被激荡的灵风吹落的桃叶落到身上。
    白衣蓝的回归提前了……在走之前,他有和那个孩子道别吗?
    三途气息消失得干干净净,不久之后这片因裂隙而堆积出的灵地将缓慢修复,但会变得与纳霄边缘的其他地方无异,再不会重现曾经那能让小修士透不过气的灵压。
    岳初晓叹了口气,随便找了棵桃树倚着坐下。
    远处引虹那边的玄云已经消散,有渡劫成功的天象,何遇安一死,所剩的易枫独木难支,不会是开云他们的对手。
    仙门事态自有仙门之人处理,但在回去安抚受惊的姜归和失去道侣的子霁之前,他想先暂时偷一会闲。
    太累了。
    不知阖着双目休息了多久,再睁眼时入目依然是星光万点,在离自己不远的某棵桃树下,岳初晓见到了一个身影。
    他谋划算计了高天一千年的风云,临了却搅弄了一身霜雪,所幸在一片孤寂苍凉的白中,有一点火光撞到了自己怀里。
    “拉我一把。”岳初晓朝来者懒懒伸手,“开云。”
    第103章 皆将重逢
    “她说,她要先我一步离开这个世界。”孟鑫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尚没有从失去白衣蓝的慌张中回过神来,絮絮与当时不在场的岳初晓述说白衣蓝的告别。
    “她会回来,但不会再以之前的面貌,她叫我去找她,和之前一样爱她,但不能用‘爱白衣蓝’的方式去爱,因为她不能容忍成为任何人的替身,哪怕是曾经的自己。”孟鑫擦了一下眼角无意识流出的眼泪,“如果这个世界找不到她,就飞升去其他地方,她本体特殊,或许和我能在其他地方相见……岳先生,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永远都找不到的。
    新的三途神树将扎根在无边无际的川水中,再不会有任何裂隙去让她偏移法则预定的轨迹。
    岳初晓无法回答孟鑫的这个问题,也不能违背小白的意愿告知他真相,只能含糊着让他按照白衣蓝说的那样去做,不要囿于别离,以免到时候没有足够的修为去其他世界寻找爱人。
    濯九州害怕白衣蓝入三途之后被抹去灵智会忘却先前的约定,匆匆告别了岳珥就前去三途洗魂彻底摆脱“魔头”宿命。岳珥对此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却对白衣蓝的离开掉了好久眼泪。
    她没有被白衣蓝和兄长告知真相,但岳珥再怎么说也活了一千年,对离别之事颇具敏感。此刻好不容易从悲伤中走出,正揽着纪弄月叮嘱她剑灵应当注意的一些事项,听了岳初晓对孟鑫的敷衍也只是沉默片刻,继续教弄月怎么使用剑主的灵力。
    姜归自从得知自己那一剑间接起到了复仇作用之后一直高兴到现在,哪怕因为孤身入险境被师父责骂了一顿,也依然雀跃,连举止行为都带上了活泼,和小灵草一起为阿珥姐姐和弄月姨奉上了润喉的茶水。
    虹霄宴后众人散场,寻芳死皮赖脸跟着重伤未愈的永为辰去了星湖。岳期缘则看不下去引虹宗的混乱,拎着柏予教导了他一千年前该怎么做好一宗之主。谁能想到仙门之首失了宗主和宗主一党之后剩下的长老连死了一千年的弟子都比不上。
    岳期缘只说他是曾经的引虹弟子,机缘巧合魂魄未散才有今天,柏予也无暇窥探他真身,按着前辈说的那样昏天黑地一通忙活,好不容易才稳定了宗门内部。等到好不容易歇一口气再想向岳期缘道谢时,他已经随着来接自己的纪开云离开了。
    纪开云掂着寻芳和岳期缘一同踏入院门时,只觉岫云山的清静祥和与其他仙宗的混乱格格不入,简直宛如世外桃源。
    “虹霄宴太混乱了,各宗都有伤亡,星湖虽然伤的少,但各家都来买药,忙的不可开交,连永无疾都要坐镇丹房暂时脱不得空,托我问岳先生安。”最后一句话模仿了永无疾的语态,纪开云揉了揉睛明穴,“受不了了,‘姜守道’一没有了就摸不着头脑了这些人。你猜如何,几个宗门联合起来给我写信,他们要请纳霄山主出山主持仙门事宜。”
    “那在没有‘姜守道’之前仙门是如何运转的?”岳初晓颇为纳罕。
    岳期缘显然在这段时间内被引虹宗的琐事折磨得不轻,要不是他的魂体状态,恐怕修为再深也遮不住面上的憔悴:“谁知道呢。”
    离虹霄宴之变已经过去了七日,过往千年的是与非皆化作了过往云烟,岳初晓目光重新回到岫云山庭院中的那棵小魂树上。它在这片土地扎根许久,已然被天地间洗练了一遍体内灵气,岳初晓自雪霁村苏醒的那日洒落在其上的血更是彻底洗去了属于永无疾半身的痕迹,如今的小魂树完完全全是一株独立的灵物。
    纪弄月是后天祭剑所产生的剑灵,与载体的联系和岳珥不同,她并不需要岳珥那株魂树那样养上八百余年才能作为新的身体。再加上灵脉复原后天地灵气回到正轨,或许再过几年,夭华剑就不再能限制她了。
    只是魂树稀少,既然决定了将这小株作为弄月的身体养护,那么倘若岳期缘想要重获肉身就要岳初晓重新去找永无疾讨一株分枝栽培。
    若是岳初晓的请求,永无疾并不会吝惜给出一枝魂树。但抢在岳初晓开口前,岳期缘先行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不需要新身体。”
    当时岳期缘坐在引虹的飞瀑顶端,眺望着下面的混乱逐渐归为井然有序,提笔给岳初晓写信:“虽说世间并没有久留于世的魂魄,但渡飞升劫失败却有重回人间的也仅我一例。我有直觉,身为灵体具有比活人更敏锐的感知,或许等我探索到一条路之后,我可以走到尔文身边。”
    岳初晓没有立即回信,只是在隔了一日后将他能找到的一切关于魂修的规则寄给了兄长。
    那张纸此刻正躺在岳期缘的袖中,被小心折叠了起来。
    从繁忙的事务中抽身,岳期缘一下就松弛下来,飘到魂树的树荫下逗小灵草玩,漫不经心地问岳初晓:“晓晓,你什么时候去修补灵脉?”
    “之前被何遇安损伤的纳霄灵脉已经自愈得差不多了,今日就能出发。毕竟以前算是我的弟子,他造下的因果还得我去替他偿还……”岳初晓说,“他犯下的错很多是不能直接偿还的,我也做不到将死者的魂魄从三途带出再复活他们本来的身体,我能做的也只有尽早修补好灵脉,顺便挽回一下他在那些地方残留的影响。”
    岳珥若有所思,问了一句归期:“天下灵脉啊……哥你要去多久?”
    岳初晓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大致的范围:“十年左右。”
    对于修士来说,十年不过是弹指一瞬,但对于凡尘世间,就是缓慢而明显的巨大变化。
    口口相传,世人皆知,引虹宗主姜守道早年为恶鬼所夺舍,幸而纳霄山主亲自出手诛杀,免去了天下被玩弄于一人鼓掌的厄运。
    修补灵脉听上去是与流放劳役类似的苦差事,不过世间各处风光迥异,既有人相伴,走走停停也像是游山玩水。
    春三月,杨柳飞絮,碧水游鱼,满山芳菲烂漫,只消细心寻觅,便可得一束繁花。
    纪开云没有动用灵力,用布帕擦拭着石碑,抹去上面的尘埃:“老人家真是的,总觉得岫云山不好,要葬落凡尘。”
    沾满灰尘的布帕被收起来,露出擦得干干净净的“柳花之墓”四个字,纪开云摆好花姨生前爱吃的饭菜瓜果,点了几炷香,又将那束花放在她坟前,忙了一番才直起身:“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转世,转世到了什么地方。”
    柔风吹动边上几株野桃花,点点粉色飘落在纪开云发间,宛如慈和的长辈对小辈怜惜的抚顶。
    “长生不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的。”岳初晓捻起一片桃花瓣,将它吹起,随风飘到更远的地方,“她熟悉的那些人离开了,你在和我修补灵脉,孟鑫要找小白的踪迹,弄月他们……谁能经常去陪伴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