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遇到这样的情况瞬间便乱了阵脚,站起身,跌跌撞撞朝那群人的方向走去。
    那群人见状纷纷朝后退去,嘴里不断蹦出“感染”“怪物”“别过来”之类的字眼,眼底写满了恐惧与排斥。
    “我…我只是睡了一会会,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
    “我不是怪物,我还有思维,能完全控制身体。”
    “我是孙禾啊。”
    孙禾笨拙地解释着。
    却没有人听他的解释。
    其中一名巡逻兵高声说道:“再靠近我就开麻醉枪了!”
    孙禾身形一滞。
    这群人都是附近的居民,他们一起生活了很长的时间,每一张面孔他都无比熟悉,而在此刻却又无比陌生。
    孙禾还想辩解,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他想说,他不是怪物,他还没有失去对身体的掌控,甚至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他还没有注射抑制剂,还没有做检测,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呢?又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可他知道,怎么解释都改变不了什么。
    压在他身上的视线太过沉重。
    听着耳畔“怪物”的字眼,孙禾无助地与他们对视着。
    很快城防兵便穿着防护服将孙禾和围观的居民给带走了,孙禾被注射了抑制剂,失魂落魄地没有挣扎。
    一部分则留了下来检查场地,试图寻找感染孙禾的畸变体留下的痕迹。
    躲在角落里的秋卷满意离开。
    知道被看作怪物的感觉不好受了吧。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它的准小仆人。
    警报是它拉响的,这群人也是被警报声吸引过来的。
    四五年前经过艾登城的时候它正巧撞见过有人拉响警报,只要轻轻拍几下警报器就可以了,操作十分简单。
    至于小孩脸上那些东西……是它以前做任务的时候收集到的某种海洋生物的鳞片。
    鳞片会黏附在生命体身上,颜色漂亮耀眼,质量轻薄,不易察觉,却不会对生命体造成任何伤害,过了一段时间便会自然脱落。
    因为确实太漂亮,秋卷没忍住收集了很多,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反正这次艾登城事件与变异灯塔水母有关,多一点与海洋有关的东西说不定还能给准小仆人他们提供一点线索。
    它可真是为准小仆人操碎了心。
    ……
    另一边,破旧的礼堂内安静躺着132具尸体,尸体脖颈处无一例外都有着一道勒痕。
    顾时靖戴着手套,身前站着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妇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太多刻痕,却依旧没有剜去温柔。
    顾时靖的记性很好。
    他记得刚才在礼堂朝他丢石子、对他出言不逊的那个小孩叫孙禾,是这个老妇人的孙子,是几年前一个被感染的男人的儿子。
    男人叫孙志平,为了救人自己却不幸感染,感染症状温和,感染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倾向,但也失去理智,堕为了怪物,稍不小心便会对身边的人造成伤害。
    孙禾从小丧母,父亲和奶奶是他最重要的亲人,他无法接受父亲离开自己,便将他偷偷藏了起来,对外撒谎说他已经埋掉了。
    艾登城有不少关押畸变体的笼子,有的因为部分损坏被随意丢弃,安全性能还算不错,孙禾总是偷偷跑去呆在已经失去了理智的父亲身边,倒也幸运,没被感染。
    恰巧顾时靖因为任务路过艾登城,在城内小住了一段时间,敏锐地发现了被藏起来的男人,便叫人过来处理掉了。
    孙禾赶到现场的时候男人已经被带走了,孙禾哭着求着也没能将男人留下,最后还是老妇人将他带回去的。
    城内私藏畸变体是重罪,但念在孙禾年纪尚小且没有坏心思,仅仅只是教育了一顿,让他帮忙拔了一段时间的杂草,没做太重的惩罚。
    后来的事顾时靖便不太清楚了。
    估计是那个时候被记恨上的吧。
    对此顾时靖倒是没有什么太大感觉。
    且不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被异样的眼光注视,根本不会被轻飘飘的几句话影响,更何况小孩那么弱,连石子都丢不好,那个角度落下来绝对会破坏地上的尸体。
    但此时,被老妇人温吞的语速不断道歉,顾时靖唇缝紧抿,倒是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
    他擅长与畸变体打交道,却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而且他没有生气,也完全不需要道歉,他只想快点检查完所有尸体,早些回去陪小鼠。
    不知道小家伙现在在做什么,是将自己团成一个小毛球睡觉,还是在啃坚果?
    不知道笼子睡得习不习惯,只垫了一块帕子会不会很硬?早知道多找些柔软的东西垫在笼子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