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路向北而行,沿着这条官路走到尽头,便是连接南北两岸的渡口了。
在漫长的时光中,这渡口见证了朝代的兴衰更迭,也见证了历史的风云际会,忠实地承载着南北两地的沟通往来。
如今正是早春,宽江刚刚化冻,官路上行人车马,各自为生活奔波忙碌。
池罔穿着一身灰衣,背上背了一个偌大的药箱。
从背面看还是个少年人,那巨大的药箱背在他纤细的背上,分外的不协调。
路过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向他看去,那药箱看起来很沉,一副随时都能把少年压垮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的替他担心,生怕他脚下一个踉跄,就摔到地上去。
路边矮木杂草在湿润的泥土上丛生,尤其是雨后,泥土间凹陷处有积水,在及膝的草丛中行走,不一会儿就会沾湿鞋袜。
料峭春寒,南边的寒冷是一种绵绵刺骨的湿冷,在这种天气被水打湿了衣服,格外叫人难以忍耐。
但是池罔却仿若察觉不到这难捱的寒意,神色认真的注视着脚下的杂草。
他似乎在草丛里寻找着什么。
不小心踩了一脚滑泥,池罔的身体向前滑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了向前倾斜的动作。
他脚下的是一片褐红色的桃形草叶,再往前一步,就会踩到了。
池罔小心翼翼的退后半步,将药箱脱下放在一边,拿出一柄小银刀,将眼前的草叶小心齐根割下。
他手中草叶逐渐变多,一只手握不下,就从药箱中拉出了一个空的小格子,将这些草叶放了进去。
取得了想要的药材,池罔退出了这片泥泞的湿地。
长及膝弯的草沾湿了他的长衣下摆,在这样的季节中,带着寒气往骨头缝里钻。
池罔浑然不觉,却只小心护着自己的药箱,他回到官路上,继续向北边渡口走。
如今已是二月末,却与池罔印象中的二月大有不同。
往年二三月的时节已入了春,宽江化冻后,南北两地往来如织。
这几百年间,池罔每一年在这个时节的官路上,都能见到人们去往南岸渡口,官路上从来都是一派车水马龙,热闹不休的繁华景象。
而这一年的官路却鲜有人问津,要间隔许久,才能零星看到一两个行人匆匆而过。统共七百年间,池罔还是头一次在早春时节,见到如此萧条空荡的官路。
池罔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他背的药箱里面,一半的格子是空的。
沿着这条官路再走上一小会儿,就能经过一个镇子。他记得百年前的这个镇子上有一家医馆兰善堂,不知现在还在不在,他想过去补充一些药材。
临近村镇,终于见到些人了。
池罔低着头,在路上不快不慢的走着,专注的盯着眼前的路。
“大夫前面那位小大夫,请留步”
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池罔依言停住脚步。
只见一中年男人拉着一辆木轮车,满头大汗的向前疾步小跑。
“小大夫,快救人啊”中年男子大声呼喊,“我爹今日在田垛里摔了一跤,摔断了腿,老人家年纪大了,您快给看看”
从他的打扮来看,像是附近居住的农夫,此时心忧老父伤势,一见到背着药箱、大夫打扮的池罔时,焦急的脸上顿时眼睛一亮。
池罔走过去查看,看到中年农夫拉着的小木轮车上,正躺着一位年迈的老人,农夫掀开盖住自己父亲腿部的衣服,露出那青肿的断骨处。
老人虚弱的半闭着眼,痛苦的呻吟。
谁料池罔只看了一眼,淡淡道“你爹死不了。”
农夫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池罔面容冷淡“你再走一炷香时间,就能到镇上了。镇中有医馆,你自行去请坐堂大夫处置。”
说完这句话,池罔连多看一眼老人的兴趣都没有,转身离开。
中年农夫见池罔说走就走,是真的完完全全的撒手不管,顿时大怒“我爹摔断了腿,你理都不理哪有你这样的大夫你背着那么大一个药箱,病人就在眼前,就连一点包扎止血的药都不愿拿出来”
此处已在镇子外边,周围走动的人早注意到了两人的纠纷,逐渐聚在两人身边看热闹。
有一人看不过去,便说“这位小大夫怎么回事老大爷断了腿这么痛,张嘴就说什么你爹死不了,自己找人去治你听听,这说的像人话吗”
“你看这小子这样年轻,估计都没学几年医术,能会什么呀就是让他治你爹的病,这也不放心啊。”
“别跟他一般计较,赶快送老爷子去医馆治伤才要紧,这位大兄弟,我带你去我们镇上最好的医馆萱草堂。”
池罔一脸云淡风轻的赶着自己的路,他不想与这里的人多起争执,便顺着官路离开镇子,决定到下一个药铺,再补充草药。
旁边有人便感慨“这小大夫真是心性凉薄,我见这孝子心系老父,都不禁动
娘子被送了进去,我独自带着女儿,日等夜等,十天后,我等不下去了,我我”
说到这里,男人抱着女儿崩溃大哭“我在元港城的隔离区外找到了她的尸体隔离区外面有个尸坑,我看着我娘子的尸身被扔进去,一把火都烧了我保不住我娘子的尸身,只能带着女儿向南逃,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你们不能送我回去我什么都没了就只有她,我就只有她了”
众人大哗“果然是北边来的”
“北边的疫情已经如此严重了吗”
池罔淡淡道“今年官路上都见不到人,原来是渡口封禁的原因吗”
池罔刚才救下小女孩后就一直沉默,此时突然说话,倒是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走出人群,看着男子怀里的孩子“我是大夫,把她给我看看。”
瘫在地上的男人仿佛在一瞬间抓到了救命稻草,黯淡的眼眸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度,他眼中含泪,死死盯着池罔,仿佛盯着自己最后的希望,全身不住发抖。
吏役立刻拦住他“别靠近他们这瘟疫传染性极强,北边都死了好多人了,你不要命了”
“无妨。”池罔眉目冷淡,自顾自地向这对父女走过去。
他轻轻低喃“反正我是怎样都死不了的。”
他确实是死不了的。
但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不用付出代价,就能平白获得的馈赠。
他必须去救人,这就是他交出去的代价。
而且他只能救治濒死之人,但凡能多喘一口气的,他都不能多看第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为下午
第三更on the 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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