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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长安笑料 二更合一

    七娘被那个“武”字吸引了注意力, 愣愣望了好久,才叹:“字写的真好看!”

    本朝百姓见识过神龙政变与先天政变之后,对于莫名冒出来的武姓人士, 总是抱有一些谨慎的。

    七娘偶尔也听李白提起过一些,却是好奇大于害怕。

    相比之下, 她对《兵阵诡道》这四个字要更感兴趣一些。

    小女郎晃动着脚丫,快速地翻阅了一遍。只见上头密密麻麻全是字, 写的再好看也让她犯困。七娘想着便打了个哈欠,径直翻到最后一页。

    纸张左侧是一副画像。

    已经初显衰老之相的女子正身而立,身穿帝王祭祀家族祖先时所用的鷩冕①, 比起正礼和大朝会常穿的衮冕,更少了两分威仪, 多出一丝平和。

    七娘虽与此人未曾谋面,却也懂得有资格如此装扮的, 唯有圣神皇帝——武曌一人。

    在这位的画像之下,还有一笔小字:

    “余少时长于山野, 因病躯为人耻笑, 常为人称“武家七郎似七娘”。入京后蒙圣人不弃,立誓愿以一身所学相报。今圣人与公主均已故去, 余心愧意未减, 当以此书为尽矣……”

    后面的话应当还没写完, 被几点干掉的血迹抹的不成样子。七娘晃动的双脚慢慢停下,唇角也耷拉下来。

    她想, 这个武氏的郎君,应当是不行了。

    或许是与这位郎君同样行七的缘故,七娘心底竟隐隐生出些悲伤来。她[chou]了[chou]鼻子,想要压下这种无法控制的情绪。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远远有王焘在唤:“七娘子?你在楼上吗,书册已经全都取好,我们该回去了。”

    七娘从倒塌的书台上一跃而下,袖子随便抹了两把眼睛,抱着这册书下了楼。她有些急迫地跑到王焘面前,气都没喘匀,便问:“王郎君,我能多带一本书回家看嘛?”

    王焘怔了怔,见她跑的小脸红扑扑的,脸蛋上不知道从哪里蹭了两抹灰,不由笑道:“什么书?弘文馆书目众多,且看看我们七娘子对什么能这般好奇。”

    七娘依然把书抱在怀里,没有给王焘瞧一眼的打算:“讲打仗的,大将军可厉害啦!”

    王焘想起方才七娘夸赞尉迟将军的语气,只以为这位小娘子是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xing]子,便爽快应下来。

    回到崔馆主院中,李白正陪着老爷子下棋。

    猛一抬头,瞧见七娘竟然要读这么好多书,再听王焘描述一番方才讲经博士的点评,李白忍不住哈哈大笑。

    “七娘可算是碰壁了。”

    崔馆主听闻了小家伙的学习进度,倒是高看一眼。见李白并不以此为傲夸赞,心中越发满意——

    嗯,是一位难得的会搞教育的好阿耶。

    辞别弘文馆众人,李白这才带着七娘折回家去。他想到后[ri]开始,七娘就要开始上学了,心中总觉得有些奇妙。

    “小徒弟竟然要上学读书了。”

    “师父,这句话你方才开始,已经说六遍啦。”

    七娘轻哼一声,也不搭理李白的取笑,把余下的大经小经相关书册都丢给李白。

    李白:“啧。”

    七娘敷衍卖萌:“阿耶,耶耶,你最好啦。”

    李白闻言,当即扛着书袋,大步流星往前,在夕阳余晖下·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

    回到家里已经几近天黑。

    今[ri]阿寻去了病坊探望弟弟妹妹,没人留饭。师徒俩大眼瞪小眼半晌,决定热个锅贴吃。

    上午阿寻从城郊买来一点牛[rou],剁了[rou]馅包好,临走前嘱咐他们要是懒得弄别的,就热热再吃,因而李白并不需要亲自和面。

    这让七娘相当安心。

    热油在锅上滋滋作响,李白将锅贴一个个放在上头,等煎制成焦黄的壳再盛出来,香味窜的整个灶房内都是。

    七娘肚子“咕咕咕”叫了,李白便笑着先给她舀了两只:“里头烫,慢点吃!”

    七娘点点头,小心咬破锅贴,牛[rou]馅儿和[rou]汁顺着唇角流下来,又被她连忙吸溜回去。

    等锅贴和两样凉拌小菜都弄好了,七娘便迫不及待地端着饭食,和李白一道上桌开吃。

    锅贴壳很脆,里面的馅儿又香,七娘吃得根本停不下来。李白见她一直埋着头,似乎一边吃饭还一边看书,有些诧异问:“你什么时候这么爱读书了。”

    七娘抬起小脑袋,懵懵的:“是想读的书,当然就喜欢看啊。”

    李白挑眉,只以为是什么画册,谁知探头过去打眼一扫,密密麻麻全都是文字。

    这回当师父的彻底好奇了:“什么书,谁写的?”

    “好像是一本兵书,也讲阵法,很狡猾很聪明的。”七娘眼睛亮晶晶的,又压低声音道,“是一个姓武的郎君写的。”

    李白的笑容便僵在脸上。

    他表情严肃地接过书册,看了扉页,不由蹙眉问:“这书也是讲经博士让你看的?”

    七娘吓得缩着脖子,摇摇头:“不是,是我在藏书楼三层翻到的,就…随手一拿。”

    李白闻言不由挂上了苦笑。

    玉真公主费尽心思想要瞒着的事情,兜兜转转,却以这种方式还是找到了七娘头上。难道这世间真的有逃脱不开的宿命吗?

    李白不信这些。

    既然前路已经避无可避,他便带着七娘破开一条路便是。

    知道方才吓到了小丫头,李白也不再多问下去。而是话题一转:“我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还喜欢兵书。上头都讲什么了?”

    七娘听到这个话题,连忙逐字念出书册头页所记:

    “长安元年(701年),吐蕃与突厥连和,入河西,破数十城围[bi]凉州。蹂禾稼千亩,米斗万钱……”①

    长安元年正是女帝当道时。吐蕃与突厥合起伙来入侵河西,女帝当即命郭元振前往防守,都督凉州并兼领陇右诸君大使。

    郭元振领到的旨意本是防守,到任之后,却以凉州城西将吐蕃、突厥分流。随后,放出消息号称陇右兵马为二百万,分兵十路入青海,数度突袭了吐蕃赞普的牙帐周围。

    吐蕃赞普吃不好睡不好,终于在长安二年冬,于西洲大败。

    书册上,那人用简明扼要的文字讲述了这场智取之战后,细致地复盘分析了每一处取胜关键节点。

    他对这些细节了如指掌,宛若曾经也参与其中。

    李白眯眼,不由想起了玉真公主透露给他的真相——

    七娘的亲生父亲若当真是太平一党,那这个“武”字的份量,可不清啊。

    李白向来看得开,不会为未发生之事而郁结,索[xing]笑着问七娘:“如何,看了这位郎君所言,可有感悟?”

    七娘很喜欢这些兵法背后的心理博弈,兴奋地直点头:“有有有!我有两处感悟!”

    李白:“哦?说来听听。”

    “第一,在凉州西阻断吐蕃,是为了分化吐蕃和突厥人会合,这叫做各个击破。”七娘坐的端端正正,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才笑着补充道,“第二嘛,就是柿子要捡软的捏,吐蕃人好收拾呀。”

    李白被这句“软柿子”弄得笑出声来,捏了捏七娘的鼻尖:“就你机灵鬼!”

    七娘下巴仰得高高的:“那当然!兵法真的好有趣,等我看完这本书,以后可是要当大将军呢。”

    李白笑笑,并未将这话当真。

    他催促着七娘快吃饭:“得了吧,看一本兵书就当大将军了,先把你新学的这套剑技练好了再说!”

    七娘一[kou]咬下大半只锅贴,腮帮子高高鼓起,使劲儿嚼嚼嚼,表达对李白言辞的不满。

    李白也不在意,状似无意问:“这本书从藏书楼借出来时,校书郎知晓吗?”

    七娘点头:“王郎君同意我才拿的。”

    李白应了一声,眸底微暗。

    他显然是刚想起来,弘文馆背后还有“先天政变失败者”这层政治[se]彩在。思忖片刻后,李白道:“这书既然喜欢,就先别还回去了。”

    七娘眨巴着眼:“真的?但拿而不归,岂不是成了偷书小贼?”

    李白语塞,为自己过于正派的教育懊悔了一秒,难得严肃地叮嘱七娘:“因为这本书是武氏郎君所作,或许有风险。在师父查明他究竟是何人之前,不可被人看到。明白吗?”

    七娘点点头,把剩下的锅贴全咽下去后:“我晓得,那就不带去弘文馆,只在家看。”

    *

    27.长安笑料 二更合一

    次[ri]是休沐[ri]。

    大唐的年节假[ri]简直多到让人羡慕。不光正旦、元宵、端午、中秋这种节[ri]放假,每旬还各有一天假,每月的晦[ri](大月30号,小月29)同样也是休息。

    除此之外,因为是农本时代,[chun]夏之[jiao]还有田假十五天,九月授衣假十五天……这些加在一起,最少也有一百四十多天假。

    这还没算上探亲假、丧假、装束假、程假等。③

    今[ri]趁着休息,李白便约了贺知章出来一道喝酒。怕七娘自己出去又惹祸,索[xing]拴在身边,给她点了些吃食。

    三人坐在酒肆里头,喝的喝,吃的吃,时不时还聊上几句。

    酒过三巡,贺知章忽然想起件事儿:“我记得你有一首送孟浩然之广陵?”

    李白一杯接一杯无止尽,闻言笑了:“是。竟然都传到贺兄耳朵里了。难不成,贺兄也认得孟夫子!”

    这一年来,他与孟浩然之间还有书信互通,只是最近因为七娘的事情,他忙得忘了回问。

    贺知章便笑:“孟浩然啊,江南东道吃了闭门羹,总算是意识到托人制举不若来长案贡举了。他上月给我的书信到了,说是五月便到长安,参加今年京兆府七月的乡贡。”

    李白激动:“那真是太好了!以夫子之才,何愁没有登科入仕那一[ri]!”

    贺知章也跟着点头:“是啊,兜兜转转,总归看明白便好。”

    见七娘也一脸开心,老贺便逗她:“是不是啊,小七娘?”

    七娘扬起下巴,嘴角还带着吃过甜糕留下的罪证,一本正经道:“贺阿翁你说得对,不过我不小啦,再过几[ri]就满七岁了,你这么叫,容易显得我人小,大人面前没什么说话的份儿。”

    贺知章被这位求真的“小古板”逗得一乐,连忙应声:“七娘此言有理,是阿翁忽视了,向你赔礼道歉。”

    七娘豪爽地挥挥手:“不用赔礼,您改过来就好啦,我很大度的。”

    贺知章笑得停不下来,觉得李白家的小女儿实在是有趣得紧。

    七娘又把话题引回孟浩然身上:“我可希望孟六郎快些来呢。”

    “哦?为何啊?”贺知章问。

    “去年[chun][ri],我们就跟孟六郎约好啦,等他来了长安,就一起陪着我去外教坊寻公孙大娘!听说公孙大娘一曲剑舞名动京师,我还没见过她呢。”

    李白听着听着,总觉得这丫头再说下去,要将贺知章带去沟里。到时候就得三个人陪着她一起去教坊踢馆了。

    他连忙叫停话题:“快吃你的[rou]吧,不是要当将军吗?不吃[rou]没力量。”

    七娘最近沉迷将军梦,觉得这话有道理,连忙埋头苦吃起来。

    贺知章笑呵呵的,也没告诉七娘,公孙大娘昔[ri]舞姿,今已不再,陛下很少再召她入宫剑舞,大约是嫌弃美人迟暮,比不得当年一舞的明艳惊人了。

    很快,李白与贺知章又喝起了第二轮。桌上是两坛刚开封的西凤酒,桌下还有喝空了的罐子堆着。

    七娘知道劝不住,只打算多吃一些,待会好扛着师父回家。

    忽然,眼前一闪,许久不见的光幕又出现在七娘眼前:

    【八卦与科学:贺八郎醉酒后,当真会栽进长安水井里,成为朋友圈一年笑点吗?(0/1 未完成)】

    七娘望着虚空面板,忍不住脱[kou]而出:“贺八郎?”

    原来贺家阿翁在同族排行第八呀!

    贺知章刚喝到酣处,酒[se]上了脸,闻言胡子抖了抖看向七娘:“嗯?”

    七娘连忙双手捂住嘴,灵动地眨了眨眼。

    李白比贺知章喝的还多,醉眼朦胧地跟着取笑道:“且叫我瞧瞧,是哪家的后生不敬长辈,这般称呼贺兄!”

    然后探头一看:“……哦,是我家的逆徒。”

    贺知章哈哈大笑,李白便趁机用食箸另一头敲了七娘的脑壳一下。

    “哈哈哈,贺兄,我可为你报仇了!”

    “好一个顶天立地的李十二白!来,喝!”

    七娘双手抱着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两个大人光明正大欺负小朋友,还以此为傲,眼神逐渐鄙夷。

    没多久,贺知章这小老头儿就被李白喝趴了。

    李白撩袍起身,半倾着身子推了推老贺:“贺兄,贺兄?这便…不行了,要不要我跟七娘将你抬回家去!”

    七娘气鼓鼓的:“我才扛不动!”

    李白已经是半醉状态,贺知章趴了一会儿再睁眼,倒是还勉强保持清醒。听到这对师徒对话,他撑着桌子也站起来,摇晃着脑袋慢悠悠道:“我乃百杯不倒,十二白是千杯不醉,怎能轻易被这三五坛子拦住了回家的路?不用送!”

    “十二白若不放心,老夫这便起身走几步,给你瞧瞧。”

    贺知章说完,打了个酒嗝,一脸凝重地迈开左腿往前,然后逐渐偏移了直线道,开始原地绕圈圈。

    “如何?”他问。

    李白鼓掌赞叹:“贺兄好酒量!”

    七娘坐在凳子上,简直不忍直视。

    她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贺知章的老胳膊老腿若是真的掉进水井里,会不会一命喵呜了?

    好歹也是一位记得给她带糖果的和蔼阿翁,七娘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从凳子上蹦下来:“师父,我们一起送送贺家阿翁吧!”

    这回,李白都没来得及搭腔,贺知章便连声拒绝,踉踉跄跄走远了,似乎是要向二人彰显自个儿宝刀未老。

    如老贺这般“大隐隐于朝”的小老头儿也不能免俗啊。

    七娘心里想着,仰头看了她师父一眼。

    李白不知何时已经往酒肆外的另一头走了,大约是脾胃里难受的紧,他走了没多远,就蹲在路旁排水沟渠边,有些不舒服地酝酿着。

    七娘迈着小短腿连忙追上去:“师父,你要是不吐在‘哕厥’里头,不仅要罚钱,还得打板子呢。”

    唐人对京师环境的管理一贯严苛。随地丢垃圾便要杖责六十,墙上打洞往街市排放污秽者,也得杖责六十。像李白这样污染排水渠的,更会视情节严重[xing]定罪。

    李白一下子清醒了,索[xing]起身,昏昏沉沉往家走。

    七娘跟在他身侧,故意问:“师父,还喝吗?我们换一家继续啊。”

    李白难受的厉害,摆手:“不了不了。”

    七娘唇角微微扬起,心情雀跃又微妙。

    之前她劝了那么多次师父少喝一点,适量饮酒,每回都不听,非得喝的难受了才行。今天喝得狠了,也不知道能长几天教训。

    想到这些,不满七岁的小女郎老气横秋地叹了[kou]气,忍不住回头向贺知章离去的方向张望。

    西边的天已经染红了屋脊上方一片,冬冬鼓(街鼓)在六街九衢之间悠然响起,催促着百姓们歇业归家。

    七娘有心想瞧瞧贺知章,可李白还醉醺醺的,只能在身后使出浑身力气,推着师父快些回家。

    李白到了家倒是很安静,沉默着按照往[ri]习惯洗漱之后,倒头就在床榻上睡着了。

    家门外,八百声暮鼓方才已经响完。

    如今,因为陛下新令,长安坊市之间的宵禁时间推迟到了一更末(晚9点),坊与坊在小路之间通行也更为宽松,坊门便只是象征[xing]地在武侯铺的一阵吆喝声中,沉沉阖上了。

    七娘趴在窗前往外瞧了瞧,最终还是没有出门。

    毕竟,贺阿翁的家在东市东侧的长乐坊,她们住西侧宣阳坊,东西市宵禁依然严格,要穿行还是很不方便的。

    “啊呜——”

    七娘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想:只是这一次不跟着,贺家阿翁应该不会这么倒霉的。

    被惦记的贺家阿翁显然是有些霉运在身上的。

    他哼着小曲儿负手归家,晃晃悠悠天就黑了。小老头儿自诩对这段路[shu]记于心,带着微醺醉意走到了坊内一处公用水井边。他觉得这么晕乎乎回去,恐怕要受妻子抱怨,于是打算喝点凉井水顺带洗个脸,再[jing]神抖擞回家。

    或许是今[ri]出门没看黄历,贺知章站上井床时脚下一绊,不知怎么的整个臀部就卡在了井槽[kou]上。

    他连忙左右摇摆,纹丝不动;上下试探,越卡越紧。

    初夏的微风拂面吹过,带着一丝热意。

    贺知章默默卡在水井井槽中,感受着屁股下头丝丝沁爽凉气儿,心中拔凉拔凉的。

    明[ri]一早,他怕是要火遍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