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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藍花楹
    日上三竿。
    時見微翻了個身, 半張臉陷在柔軟的被子裏,緩緩睜開雙眼,聽見耳畔蕩漾着音樂聲。門外藍牙音響在播放, 音樂聲充斥在整套房裏,像從天花板傳來的一樣, 很空靈。
    保持側躺的姿勢好一會兒, 她坐起來, 胡亂穿上拖鞋, 下床。
    “你怎麽起這麽早?”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 時見微在廚房倒了杯水, 潤嗓子。秋冬早晨的天氣蒙着霧,霧氣仿佛鑽進她的咽喉,又沙又啞。
    魏語晴坐在小沙發凳上, 邊聽歌邊夾睫毛:“早嗎?十點過了。”
    時見微捧着水杯喝水,雙目失焦般盯着她, 看起來在走神,卻沒有落下她的每一個動作。溫水入喉, 舒服多了。
    “你要出門嗎?”她問。
    突然,魏語晴放下手裏的睫毛夾, 看過來, 表情無奈:“我媽八點過給我打電話,讓我陪她去南山小鎮玩。我說那地方有什麽好玩的,她說有很多人,大家聚一聚,媽媽有個朋友的兒子跟你同齡, 你小時候見過的……”
    “好!”她的語氣陡然一轉,“說到這我用小腦都能猜到她葫蘆裏裝的是什麽味道的奶茶。”
    時見微:“相親啊?”
    肩膀懈下去, 魏語晴沉重的嗯了一聲,舉起睫毛夾繼續夾睫毛:“服了,我睫毛怎麽這麽硬。”
    夾了快五分鐘了,硬是沒有什麽效果。
    放下杯子,時見微主動請纓:“我來。”
    “你別夾到我的眼皮。”魏語晴驚恐地往後縮了縮。
    時見微拿走睫毛夾:“我每天都幹細致活,這種事最在行了。”
    她湊近時,魏語晴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時見微忍不住笑:“魏警官居然也有害怕的時候。”
    魏語晴:“你知道掐人的時候,擰一大塊肉不怎麽疼,但掐一丁點肉特別疼。眼皮本來就脆弱,你要是給我夾到了,我能原地升天。”
    “知道了知道了,我小心點。”
    藍牙音響的聲音在安靜空曠的客廳蕩漾,窗外的天氣灰蒙蒙一片,陽光被厚重的雲霧遮蓋,只能依稀窺見模糊的橘黃。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時見微幫她夾完睫毛,順手畫了眼妝。
    “可以啊,還有這手藝。”舉起手持鏡看了眼,魏語晴感慨一句後反應過來,“等一下,化這麽漂亮的妝,我媽和她那個朋友的兒子不會以為我特別重視吧?”
    低頭合上眼線筆的蓋子,時見微振振有詞:“化妝是取悅自己的,你不是很開心嗎?”
    放下眼線筆,發現魏語晴盯着自己,她問,“這麽看我幹什麽?”
    魏語晴眯了眯眼,語氣揶揄:“道理一套一套的。你別說,從某些方面來講,你和嚴教授還挺門當戶對的。當然,只是某些方面,我沒別的意思。”
    時見微心想,昨晚的話題怎麽還有返場啊,又繞回來了。
    不過她倒是的确有興趣聽聽說法的。
    “比如呢?”
    “高學歷高智商,還有不錯的家庭背景和氛圍。”
    時見微認同地點點頭:“聽起來的确是一個不錯的結婚對象……”
    餘光瞥見魏語晴看過來的眼神,她話鋒一轉,音調變得上揚,玩笑中帶着幾分真誠,“可是我更想和食堂的三杯雞結婚。”
    “……”
    一時語塞,魏語晴欲言又止,索性算了。
    孩子愛吃,讓她吃吧。經常吃不好飯,能吃是福。
    -
    魏語晴出門的時候,時見微跟着她一塊兒出門。正好周六,她坐輕軌回父母家,提前給媽媽發了消息。這個時間,剛好能趕上吃午飯。
    太陽在漂浮的雲霧間時隐時現,小區的娛樂設施和健身區域有很多人。玩泥巴的兒童、打籃球的少年、在健身器材上慢悠悠晃着的老年人。
    時見微到家後發現小姨和小姨夫都在。
    她一個多月沒有回來過,父親說要大展身手,此刻正和小姨夫在廚房裏搗鼓,小姨夫給他打下手。
    “我能不能申請蓮藕排骨湯啊?現在申請還來得及嗎?”
    趿拉着拖鞋走到沙發跟前,時見微像小學生一樣舉手提議。
    小姨在沙發上給她挪位置:“知道你要回來,我提前備好菜,你爸已經炖上了。”
    那太好了。
    能吃到喜歡的菜,有了盼頭,時見微心裏美滋滋,對這頓飯都期待了不少。
    “我怎麽感覺你瘦了?”時母伸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提溜着她轉了一圈,“又沒好好吃飯?”
    時見微嘻嘻一笑:“瘦了不是好事嗎?再過兩個月就過年了,正好給那些肉生長的空間。”
    坐在母親和小姨中間,她随手抓起果盤裏的橘子。
    時母湊過來,一個勁兒地盯着她看,不說話。
    時見微覺得奇怪地看她一眼:“幹嘛呀?”
    “乖乖,談戀愛了?”
    “啊?”
    時母纖瘦的胳膊交疊在一起,姿态優雅,輕嗤,拿起手機:“周二下午和你一起在桐大吃飯的男人是誰?我同事不确定是你,我還不确定嗎?”
    此話一出,時見微立馬想起了那個下午。
    還能是誰,除了嚴慎。
    瞄了眼手機裏的照片。
    桐大那麽大,怎麽還是遇到了媽媽的同事,拍了一張略微模糊的照片向她求證。
    “市局請來的專家,你們學校刑偵學院的教授。我跟他去實驗樓模拟死者,順便吃了一頓飯。”
    時見微實話實說。
    “教授?”小姨湊過來看時母手機裏的照片,“真的假的,看起來還沒我大。”
    時見微心說,他的确比你小幾歲。
    迎上母親探究的目光,她撒着嬌:“人家年輕有為嘛。您問晴晴,問雷隊,大家都知道的。”
    說着,她往嘴裏塞了一瓣橘子,“我這麽忙,哪裏有時間談戀愛呀。”
    “是沒有時間,還是看不上啊?”小姨說,“婚禮給你安排了一桌帥哥,你硬是一個也沒多看一眼。”
    時母放下手機:“算了,搞不懂她喜歡什麽樣的。戀愛也不是非要談,自己高興就行。”
    時見微的梨渦在嘴角綻開,抱着時母蹭了蹭:“我好幸福呀,有這麽漂亮、這麽開明的媽媽。”
    時母溫和的笑着,下一秒摸到她的手腕,笑容迅速收斂,拎起來看了眼。
    “沒什麽比健康快樂重要,工作也是。”她摸了摸她的腕骨,眼裏是心疼,悅耳的聲音說着冰冷的話語,“好好吃飯,一會兒吃不完兩碗米飯不許下桌。”
    “……”
    時見微噎了下,“媽媽,這個也要講究科學,不能把我撐死了吧。”
    時母:“撐死也比餓死好。”
    “……”
    好的媽媽。
    飯菜很快上桌,菜品豐富,幾近滿漢全席的程度,不知道的以為今天過年。
    時父把冒着飯尖的一碗米飯放在時見微面前,時見微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最後只能默默承受這份父愛。
    “你們那個爆炸案結案了?”
    拉開椅子,時父問。
    時見微嗯了一聲:“不然我怎麽可能有假期回來吃飯啊。”
    小姨夫随口接話:“看新聞,那家早餐店炸得好像還挺嚴重的。新聞上用詞特誇張,說什麽血肉模糊,真的嗎?”
    這個案子上了新聞,很多人都看到過。
    時見微:“電路老化加上違規使用電器導致爆炸的,所以你們平常用電用氣什麽的一定要注意安全。”
    避重就輕,她順便提醒了一番。
    時父給她夾菜:“多吃點,別回頭瘦得跟幹屍一樣。”
    時母放下筷子,滿臉不悅:“什麽幹屍,你們能不能不要在吃飯的時候聊這些?很影響我的胃口。”
    “對不起媽媽我錯了。”
    時見微認錯的速度飛快,沒有任何标點符號,癟嘴,可憐兮兮的。話落,又立馬偏頭看向父親,沒有絲毫停頓,“爸爸你怎麽不認錯啊。”
    “……”
    這丫頭,怎麽還學會拱火了?小棉襖開始漏風了?
    時父給時母夾菜,讨好地笑笑:“老婆,我錯了,不聊了不聊了。來,你最愛吃的。”
    轉而瞄了時見微一眼,她朝他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吃飽喝足,時見微陪他們打了一圈麻将,便歪在沙發上耗費時光。
    窗外的天色在麻将碰撞、手機視頻的聲音中悄然變化。
    站起來在客廳裏走着圈,邊走邊看手機,瞥見麻将桌散場了,媽媽和小姨要出門。
    “去哪呀?”她擡頭問。
    “到點了,下樓跳廣場舞,鍛煉身體。”時母說,“你爸每天都監督我,給他打卡呢。”
    時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沖時見微說:“你也出去走走,人要親近大自然。”
    家裏有一個醫生,最注重的就是身體健康。
    時見微從小到大經常被迫鍛煉,後來讀了法醫學,從學校的模拟現場,到實習、工作的真實現場,體力強度上來了,更是被迫鍛煉。
    有些鍛煉未必健康,但呼吸新鮮空氣、親近自然總是沒錯的。
    下了樓,在下沉式籃球場外溜達一圈,時見微繞到小廣場旁邊的秋千,坐在那兒慢悠悠地晃着。
    今晚這個天氣,拂着風,不是什麽蕩秋千的好時機。
    廣場舞的音樂充斥在空地,籃球場偶爾傳來熱血沸騰的驚呼聲。
    時見微兩只胳膊挽住秋千的鐵鏈,捧着手機專注地看着,一擡頭發現面前圍了好幾個眼熟的阿姨。
    她笑盈盈地問好,結果下一秒就被問起男朋友的事。
    怎麽回事啊今天,她和魏語晴連這種事都能趕一塊兒嗎?
    “阿姨們要給我介紹嗎?”她自如地接下話題。
    “有好的當然要先給我們微微留着啊。”
    “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
    時見微笑笑:“算了吧,我可是法醫。法醫诶,別人一聽撒腿就跑。”
    這件事她一點也沒有誇張,很多人對這個職業不了解,帶着有色眼鏡。她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但也希望這個職業能被更多人了解,少一些無端的惡意和偏見。
    阿姨們聞言立馬七嘴八舌起來。
    “哪能啊,法醫怎麽了?這是偏見。”
    “就是就是,這麽偉大的職業,可不是誰都能幹的,厲害着呢!”
    時見微晃了晃秋千,沉吟,似真的在思考:“我也沒有什麽要求,就三點。”
    阿姨們露出好奇的表情。
    時見微:“思想同頻,靈魂共振,肉.體契合。”
    “……”
    一片死寂。
    什麽、什麽玩意兒?
    “微微,你這……說明白點啊。比如什麽,長得帥的啊,個子高的啊,什麽職業啊。你這三個詞。”阿姨們面面相觑,“我們确實不太懂。”
    時見微揣起手機:“長得帥、個子高這些,應該是及格線啊。”
    她說着起身。
    “上哪兒去啊?”
    氣溫有些低,她把手也揣進兜裏,笑着揚聲:“去大馬路上看看有沒有帥哥讓我撿一個!”
    只是玩笑話而已。
    單純不想被圍着追問感情問題,然後再給她現場推幾個或許不怎麽樣的人的微信。
    寬闊的霓虹街道,人來人往,獨屬于夜間的熱鬧在這座城市升騰。
    戴上藍牙耳機,随機播放今日推薦的歌曲。時見微拐進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了一瓶AD鈣奶,插上吸管,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悠。
    桐江這座城市夜景極其漂亮,重重疊疊,立體感十足。
    搭配斑斓的霓虹,宛如賽博朋克世界,又充滿了煙火氣息。
    路口有一架天橋,時見微不想等紅綠燈,打算從天橋過去。
    車子從天橋下飛馳而過,車速将閃亮的車燈變成流線型的光。
    她擡頭,看到天橋上有人。
    黑色風衣,嘴裏叼着沒點的煙,胳膊搭在天橋欄杆上,骨節分明的手把玩着煙盒。昏黃晦暗的光影落在他身上,晚風拂過,他的衣擺在風中微微晃動。
    他神色很淡,有股很襯這個季節溫度的清冷感。
    時見微咬着吸管,仰頭看着他,臉側的發絲被風吹到眼前,視線被遮擋,模糊一瞬。
    晃神之餘,有些驚愕。
    她就是随便說說而已。
    怎麽還真的讓她……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