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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藍花楹
    時見微徑直走上天橋, 在他身邊停下,雙手握着AD鈣奶,看向遠方。
    “好巧啊, 嚴教授。”
    嚴慎偏頭,有些意外她的出現。
    她穿了件白綠色的羊羔絨外套, 背後有一只小熊, 看起來就很暖和。仿佛在因為霧霾而變得朦胧的天色裏, 增添了同周遭霓虹不同的明亮色彩。
    二十分鐘前, 他坐在包廂圓桌上, 被一群人問最近是不是有情況。用煙屁股都能猜到, 是駱成舟那小子叛變,把在學校碰見他和她的事抖了出去。
    沒提名字,但有一段時間, 話題中心是她。
    二十分鐘前被提及的人,此刻出現在他眼前。
    “是挺巧。”他拿下嘴裏沒點的煙, 塞進煙盒。
    時見微又問:“你怎麽在這兒啊?”
    嚴慎朝旁邊的酒樓擡了擡下巴:“和家人吃飯。”
    時見微順勢看過去,亮着紅色燈的“醉仙樓”三個大字挂在樓外, 十分顯眼。
    她拖着嗓音哦了一聲,興趣不大。
    “你呢?”嚴慎有來有往。
    時見微猛吸一口AD鈣奶, 揚聲開着玩笑:“被親爸趕出來啦。”
    聞言, 嚴慎挑了下眉,胳膊依然搭在欄杆上,手裏把玩着煙盒,聲線平穩:“父母住這附近啊?”
    “……”
    哦豁,嘴快了, 暴露了。
    時見微咬住吸管,不吭聲。
    見她低垂着眼眸, 有些氣不過但又吃癟、腦子裏飛速運轉下一步棋要怎麽走的表情,嚴慎喜聞樂見,無聲彎了彎嘴角,直起上身,把煙盒揣進兜裏。
    “天冷,早點回去。”
    被打岔,腦子裏的棋盤擱置,時見微搖搖頭,索性順着剛才的話繼續:“我要再走走。不到一個小時就回去,時間太短了。”
    嚴慎應了一聲:“走吧。”
    “嗯?”
    時見微茫然。
    “陪你走走。”他雙手插進風衣口袋,側過身朝向她,卷着風的眸子半明半暗,卻好似鈎子,“不要嗎?”
    AD鈣奶喝完,時見微咬着吸管吸了一口空氣,發出空鳴聲。
    又大又圓的杏眼亮晶晶的,歪頭看他,笑容明媚:“要吧,盛情難卻嘛。”
    醉仙樓上。
    駱成舟趴在陽臺,看着樓下搖頭咂嘴,後腦勺突然挨了一巴掌,脖子一縮,驚得他差點沒拿穩手機。
    “看什麽呢?”嚴母往外探身看了眼,街上車水馬龍,沒什麽特別的。
    這地兒能看到完整的天橋,那倆人早就下了天橋,混跡在人群中。
    駱成舟擡手揉了揉後腦勺,嘿嘿笑着:“看風景。”
    嚴母輕哼:“看街上有沒有漂亮小姑娘吧?”
    “……我是這樣的人嘛?”
    駱成舟小聲辯解。
    嚴母攏了攏身上的披肩,擺擺手:“給嚴慎打個電話讓他回來,還沒說完他和那小姑娘怎麽回事。”
    駱成舟腹诽。
    您兒子正和那小姑娘在樓下壓馬路呢。
    嚴母瞥他一眼:“聽見沒?”
    小雞啄米般點頭,駱成舟诶诶兩聲應下,假裝拿起手機,目送嚴母回包廂。
    包廂門推開又關上,裏面打麻将的熱鬧喧嚣湧出來又再度被隔絕。
    駱成舟放下手機。
    這會兒打電話,找死吧?他這麽年輕,還沒活夠呢。
    -
    假期總是比上班上學的時間過得快,一晃眼,明天又是周一。
    時見微躺在床上,擡起雙腿蹬自行車,雙手舉着手機,把小組周五晚上聚餐的照片發朋友圈之後,清理相冊。
    大片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來。
    落在雙人床三分之二的位置,她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
    删掉照片,下一張自動滑出來。
    時見微指間頓住,而後把照片放大。
    課表?!
    嚴慎的授課課表!
    一個激動沒拿穩手機,啪嗒一下砸到鼻梁。她猛地坐起來,捂臉哼唧。
    低頭看了眼,還好還好,沒有流鼻血,只是有點疼。
    揉着鼻子,她認真看着課表。
    都忙忘了,還有這件事,她老早就打算去聽聽他的課。
    思來想去,擇日不如撞日,反正他周一剛好有課。
    于是,她坐正,盤着雙腿,雙手捧着手機,很是虔誠。面無表情地敲着屏幕,迅速編輯了一條措辭還算中規中矩、甚至态度有些冠冕堂皇的請假信息,通讀一遍後,滿意地發給市總隊領導。
    她說,想明天請假一天,去桐大聽嚴教授的課,接觸新的領域、學習新的知識,不斷豐盈自我,不斷進步,為未來的工作添磚加瓦!
    感嘆號一個也不落下,激情澎湃,宛如演講稿。
    嗯……和她心裏真實的想法完全相悖。
    她只是想去看看嚴慎當老師的樣子,再順便聽聽天書一樣的犯罪心理學。
    十幾分鐘後,收到領導的回複,批準了。
    “嗚呼!”愉悅地抛開手機,時見微跳下床,打開衣櫃,面對密密麻麻、多巴胺色調的衣服陷入選擇困難。
    靜了會兒,她轉身拿起手機,看了眼明天的天氣。腦子一轉,挑了一件香芋紫色的潮牌外套,帶絨。搭一條微喇牛仔褲,鞋子就穿那雙紫白色的。
    父母家的庫存基本都是她研究生畢業之前的衣服,沒有自家衣櫃裏那麽多成熟的正裝和職業裝。
    不過,既然是回歸校園去聽課的,那她裝裝大學生,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嚴慎周一全天有課,但時見微懶得早起,美好的早晨當然要用來睡覺,索性打算下午再去。
    臨近十一點,她才輾轉着從被窩裏爬起來,打着哈欠拉開卧室門,正好和客廳裏的時母四目相對。
    畫面凝固,兩個人對彼此的出現都略感唐突。
    “你怎麽在家?”時母詫異,懷疑地看了眼日期,确定今天是周一,“今天不上班啊?”
    時見微聲音囫囵,搪塞她:“就……我多放一天。您今天不上課嗎?”
    話題轉移得極其自然。
    “下午有課,這就走。”時母沒有懷疑,拿上教材和教案,在玄關換鞋,“乖乖,沒做你的飯,你看你出去吃還是點外賣,媽媽走了啊。”
    推開門又歪着身子看過來,“點外賣的話記得清理現場,別讓你爸發現。”
    “好,知道啦。”
    拖着嗓音,時見微鑽進浴室洗漱。
    -
    吃過午飯,收拾好東西出門。一如既往,優先選擇輕軌出門。
    她挎着小包,長發紮成丸子頭,行走在桐江大學的校園裏,一點也不違和。
    看了眼課表,确認上課的教室是哪間,她輕車熟路,拐過彎,直奔刑偵學院。
    階梯教室裏只有零星幾個人,但大多數桌面上放着書本、水杯等,用來占座。
    前十排沒有一個空位,時見微在靠後的角落裏找到一個空位,坐了進去。順手關上窗戶,拉了一半窗簾。
    真沒想到。
    在階梯教室上課就算了,還有這麽多人占座,他和他的課這麽受歡迎嗎?
    不過,轉念一想。
    他在桐大論壇裏的民間評價,很像那種“××虐我千百遍,我待××如初戀”的感覺。不管他有多麽人如其姓,不管他如何讓大家汗流浃背,他的專業、人格魅力遠遠越過這些,足夠吸引人。
    快到上課時間,階梯教室陸陸續續有人進來,安靜的環境頓時變得嘈雜。
    時見微頭也沒擡,窩在角落裏玩手機。
    身邊有人落座,随即是兩個女生的聲音。
    “你還預習了?”
    “那當然了,我都想好等會兒下課去問嚴老師什麽問題了。拉近師生關系,順便刷刷臉,保佑他期末撈我。”
    “不是吧,你們現在都卷成這樣了?”
    一字不落地聽見她們的對話,教室裏突然安靜了下來。時見微擡頭,看見嚴慎進來,走上講臺。
    他的衣櫃裏一定有很多風衣。
    個高腿長,寬肩窄腰,風衣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濃郁的秋冬氣息蕩漾開,仿佛在瞬間萬籁俱寂,不怒自威的壓迫感襲來,卻又覺得他懷裏一定是暖的。
    時見微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居然戴了眼鏡。
    金絲邊眼鏡。
    薄薄的鏡片背後,促狹的目光掃過來,只讓人覺得喉嚨一緊,無端湧上一股窒息感。
    而那種介于欲和禁欲之間的感覺,也如同藤蔓一般生長蔓延,抓撓人心。
    啧,有點心癢癢。
    見他拿起純黑色的保溫杯喝水,微微仰頭,脖頸颀長,喉結滾動。
    時見微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有些口幹舌燥,後悔沒有在教學樓大廳的販賣機裏買一瓶水。
    他輕掀眼皮,她吓了一跳,猛地低頭。
    心髒在瞬間懸空,胸腔裏的聲響轟轟隆隆,震得她耳膜疼。
    吓死她了。
    這麽多人,烏泱泱地擠在一塊兒,應該不會注意到她吧?而且今天周一,她按理來說應該在市局上班呢。
    嚴慎的視線随意的從座位間瞟過,頓了下,又移回某處。
    看着角落裏低頭、打着哈欠玩手機的時見微,凝眸确認了一番,有些意外。沒想到她會來聽他的課。而且今天周一,特意請假來的?
    “我怎麽感覺幾天不見,嚴老師更帥了。”
    “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真大,有些人的性張力是天生的。”
    “他和商學院的紀老師每次走一起,我都覺得畫面很割裂。一個仿佛遁入空門的高嶺之花,一個撲面而來的欲感。”
    周圍有人竊竊私語。
    時見微聽得耳朵有些發燙,胡亂刷着手機,屏幕快要被她刷出火星子。即便是對于性這個話題再百無禁忌,也在腦海裏浮現出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面。
    ……耳根更燙了。
    正式上課,嚴慎低沉的聲音在教室裏蕩開。偶爾響起同學們回應的聲音,以及窸窸窣窣的讨論聲。
    時見微放下手機,單手托腮,認真地看了會兒PPT。
    ……什麽天書。
    看得她都有點暈字了。
    堅持不到五分鐘,她放棄了,視線一轉,看着臺上的嚴慎。
    他講課的聲音和她以往聽到的有些許差別,抑揚頓挫十分明顯,氛圍也很輕松,還挺敞亮的。不像面對她時,譬如前天晚上,總感覺周身夾雜着風。
    “你也是來蹭課的嗎?”身邊的女生見她桌上什麽都沒有,連一支筆都沒有,還直勾勾地盯着嚴慎看,小聲問道。
    時見微輕聲應了一下。
    隔了一個座的女生控制着音量,也難掩語氣裏的激動:“我說什麽來着,上學期那個桐江高校青年教師顏值野生榜,不是浪得虛名的。”
    說着,她壓低身子趴在桌上,看向時見微,“你別看我們嚴老師長得特別帥,但他是真挂科。”
    “不過可以請假三次。”身邊的女生補充,“只要理由正當,他不考究真假。”
    “對對對,逃課被逮三次,取消期末考試資格,但請假就沒有這些事。”
    他會在期末的時候撈人就已經讓她意外了,沒想到還能請假三次。
    時見微好奇問:“好請嗎?”
    “超級好請,基本上說一聲就可以。”
    見她臉上露出一些愕然,身邊的女生笑了笑,“意外吧?嚴老師這個人,你說他跟他的姓氏一樣嚴吧,他又很好說話。你說他溫柔吧,又感覺他這個溫柔,是帶了刀子的。”
    隔座的女生:“對,溫柔刀,不知不覺給你致命一擊。”
    聞言,時見微擡眼看向講臺前的人。
    他擡手推了下眼鏡,用有趣的例子講着難以理解的知識點。
    “老狐貍。”她無意識嘀咕。
    “我去,你是真敢說啊。”身邊的女生聽見她嘀咕的內容,贊賞有加地看了她一會兒,又轉頭對隔座的女生說,“但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形容,好貼切啊。”
    “都聽懂了?”
    臺上,嚴慎随手翻了一頁PPT,雙手撐着講臺,“來吧,思考案例。等會兒抽簽。”
    “哎喲喂——!”
    臺下的學生一聽,立馬一片哀嚎。
    又抽簽,抽死他們得了,科技的發展就是把大學生玩死是吧。
    氛圍突然變得緊張,時見微莫名跟着緊張起來,問身邊的人:“怎麽抽簽啊?”
    “一個小程序,你們蹭課的不用擔心,因為只錄了我們本專業學生的信息。”女生顫抖着聲音慌亂說完,擡頭認真審案例題。
    既然如此……
    那沒她什麽事吧。
    階梯教室裏安靜下來,一大半人仰着腦袋看案例,頭腦風暴。
    時見微撐着下巴玩了會兒手機,覺得無趣,便盯着窗外,開始走神。
    這間階梯教室在一樓,視野較為開闊,能看到大片秋景,還有寬闊道路上,偶爾幾個走過的人影。
    還是當學生最幸福了,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期末不挂科。
    桌上的手機突然振動,時見微低頭一看。
    -【小時同學,我的課很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