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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失樂園
    “男朋友?!”
    衆人整齊劃一, 并且拔高到幾乎破音的音量,響徹在整套房子。
    牌撂下,時母擠開小姨, 和外婆一左一右夾着時見微,側身看着她, 直勾勾的眼神跟要把她吃了一樣。時見微穩如泰山, 放下手機, 拿起放在茶幾上剝開了但沒吃完的橘子, 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誰啊?什麽時候談的?我見過嗎?”時母一連串的問題溜出來, 眼看着她吃橘子、剝橘子、再吃橘子, 動作慢吞吞的。
    外婆推了下老花鏡,語氣裏隐約透着一些好奇和莫名的八卦意味:“乖乖,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啊?”
    “媽!”時母眉間輕蹙, 支起上身越過時見微,看向另一側的人, “你最近又看了什麽年輕人的東西。”
    時見微差點被嘴裏迸濺的橘子汁嗆到,猛地咳了幾聲, 探身扯了張紙巾。她的外婆有時候真的太超前了,語出驚人。
    “不是女孩兒。”她咳完, 擦擦嘴角, 看了眼時母,“你見過的。”
    “我見過?”
    聞言,時母陷入沉思,“13棟王阿姨的兒子?小學偷偷給你塞糖那小男孩兒?還是你單位那個特帥的姓段的小夥子?”
    眼看着自家媽媽要冒出更多更離譜的男嘉賓,時見微連忙制止:“你同事。”
    說完, 她自顧自地呢喃,“應該算同事吧。”
    “我同事?!”時母震驚, 音量再度拔高,吓得抓住了時見微的胳膊,十分慌張,“時見微,我可沒催你談戀愛啊,你胡來什麽,一上來就給我玩兒這麽大?我同事都多大年紀了?年齡是不重要,你也不能找一個能當你爸的人啊?我們外院哪個不……好像是來了一個新老師,但那是個姑娘啊。”
    “……”
    見自己母親已經開始腦補一些狗血的年度大戲,時見微扔掉紙巾,拍了拍她的手,“媽媽媽,你掐着我的肉了,疼。”
    外婆立馬幫腔:“收點兒力,掐着我乖孫的肉了!”
    時母松了點力,但沒有撒開手,生怕她跑了似的。
    走廊外玄關處傳來時父的聲音:“什麽當爸的人?”
    他剛結束年前的最後一臺手術,隐約聽到客廳裏的談話聲。
    時見微面無表情地往嘴裏塞橘子,轉移火力張口就來:“我媽說新的一年要給我找個新的爸。”
    “老婆——”
    時父要哭了。
    時母啧了一聲:“你少聽她胡說,白菜被豬拱了。”
    時見微随口反駁:“他不是豬。”
    那邊哄完時父,這邊又聽見她說這話,時母扭過頭打量她一番:“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是個戀愛腦呢?”
    時見微笑嘻嘻地說:“我還戀愛腦啊?那這個世界上沒有僵屍愛吃的腦子了。”
    “你談戀愛了?”
    時父聽明白了,換了鞋過來,順手剝了個橘子遞給時母。又轉身去廚房倒水,端着杯子過來,坐在單人沙發。
    這局面,跟三堂會審一樣。
    時見微啊了一聲,沒了下文。
    時父勾了勾手:“照片我看看。”
    時見微:“沒有。”
    “你們年輕人哪有不愛拍照的。”
    “他也沒有很年輕吧。”
    “是個糟老頭子啊?”
    時母淩厲的眼神看過去:“怎麽說話的?”
    時父立馬熄了火。
    拉扯幾個來回,時見微吃完了三個橘子,扯紙巾擦了擦手,才說實話:“你們學校刑偵學院的嚴老師。”
    “刑偵學院,嚴老師。”時母垂眸呢喃一番,想了起來,“之前我同事在學校偶遇你那次那個?一米八五大帥哥?”
    時見微:“他一米八八。”
    “這不是重點。”時母問,“什麽時候的事,就那次?你跟我和你小姨說沒有?”
    “那個時候是真的沒有,前幾天的事。”
    一旦松口承認了,她就成為了全家話題的中心和關注的焦點。畢竟,這屋子裏适婚單身的就她一個。來福絕育了,也沒法給他找漂亮小狗了。
    “哦,行,搓牌吧。”
    塵埃落定,時母松開她,起身朝牌桌走,仿佛方才興致勃勃沖過來,聽見時見微說是她同事,吓得着急忙慌的人不是她一樣。
    時父也放下杯子:“我做飯去了。”
    客廳的人散了,重新圍到麻将桌,只剩下時見微和坐在地上跟來福玩的兩個小孩兒。
    “?”一切戛然而止,情緒跳轉得太突然,她左看右看,眨了眨眼睛,有些無措,“就……走了?”
    還以為會問她一大堆東西呢,沒想到就問了是誰,什麽時候談的。
    “談戀愛嘛,你們年輕人高興就行。”時母迅速上桌,碼好麻将,“做好安全措施,未婚先孕和帶球跑這種狗血劇情我們家不讓演啊。”
    聞言,時見微又看向廚房裏的父親:“爸,你怎麽也沒說要把關的事啊?我記得我八歲那年,你把那個偷偷給我塞糖的男生吓哭了,還說以後要給我男朋友準備一套下馬威。怎麽這個時候不發表意見了?”
    時父戴好塑膠手套,舉着雙手,面前的砧板上放着一條仍在努力蹦噠的活魚。他斂着神色,仿佛要做手術:“不急,我先殺個魚。”
    話落,開膛破肚,幹脆利落。
    掏幹淨的魚被扔進放在水槽的盆裏,刀尖插在砧板上,叮叮當當後,塵埃落定。
    “……”
    怪吓人的。
    -
    煙花從八點放到九點,又在零點再次綻放。
    鐘聲敲響,窗外炸開噼裏啪啦的聲音,這座城市的熱浪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給家裏人說了新年快樂之後,時見微趿拉着拖鞋跑進媽媽的卧室,拍了一小段江邊的煙花視頻,發給嚴慎,恰好收到他打來的視頻。
    “我剛給你發了煙花。”
    接通後,她率先開口。
    “我正要給你看煙花。”
    手機裏,嚴慎靠在窗口,身後的漆黑夜空中,藍橙色的光劃破夜色飛速上升,忽而懸停,綻放出火樹銀花,勾出漂亮的弧線,簌簌灑下,再墜落消散。
    耀眼奪目的煙花映照在他的側臉,忽明忽暗。
    桐江的江邊,蘆海的海邊,都有煙花。
    時見微揶揄:“房子靠海,這麽有錢?”
    “房子靠江,你也不賴。”
    嚴慎回道。
    煙花綻放在夜空的聲音很大,樓上樓下吵吵嚷嚷,整個世界充斥着喧嘩。
    半晌,時見微看着手機視頻裏的人問:“你記得我第一次跟你去桐大的實驗室嗎?”
    “記得,怎麽了?”
    “我沒有跟你說,那天被我媽媽的同事看見了,然後我媽媽就知道了你這個人。今晚我們家很多人,我說了你是我男朋友,場面這麽盛大的,有面兒吧?”
    嚴慎被她的表情和語氣惹笑,故意逗她:“不怕他們讓你把我帶回家了?”
    “他們好像沒有這個意思诶,但是吧……”
    時見微拖着嗓音,在梳妝臺前坐下,“我爸今天殺魚那個架勢,我感覺他好像是把那條魚當成你了。”
    嚴慎沉默,低垂着眼眸。隔着手機屏幕,晦暗的光線裏,看不清他的表情,更分辨不了他的情緒。
    見狀,時見微問:“吓到你了?”
    嚴慎順着她的話,聲音含混着笑意:“這麽可怕啊?”
    時見微點點頭,煞有介事的表情:“可怕吧。”
    隐約聽見視頻裏有人叫他,她便噤聲,聽他随口應了兩聲,她才小聲問,“駱成舟嗎?”
    勾唇輕笑,嚴慎調整了一下姿勢,一只胳膊橫在身前,懶洋洋地靠在窗邊,擡眸看向她的眼神帶了些慵懶與散漫。拖腔帶調的,玩味至極。
    “這麽熟悉他的聲音?”
    倒是一點也不熟悉他的聲音,只是他的嗓門和說話的方式跟曹叮當挺像的,時見微略微有印象。但她沒做解釋,揚了揚眉,笑盈盈道:“怎麽,嚴老師有危機感了?”
    “是啊,怕你把我踹了。”
    “放心吧,我還沒有吃幹抹淨呢。”
    聞言,嚴慎沒忍住低笑一聲,本就低沉的嗓音從手機裏傳出來,變得更加充滿磁性。她戴着耳機,徐徐氣音直直鑽進她的耳朵裏。
    “吃幹抹淨之後呢?把我踹了?”他笑,“算盤打得真好,小時法醫。”
    時見微不置可否:“你什麽時候回來?”
    “下午的航班,晚點到家。”嚴慎直勾勾的視線隔着屏幕盯着她,描摹着她的眉眼,“想我?”
    “來福想你。”
    “你呢?”
    “不想。”她說得幹脆。
    嚴慎散漫地點點頭:“好,不想。”
    低磁的嗓音只是重複着她的話,時見微沒注意到他的情緒,更沒深究他語氣裏的不對勁。
    視頻打到淩晨兩點,時見微最後撐不住了,窩在被子裏漸漸熟睡,回應他的聲音,也變成了輕緩均勻的呼吸。意識漂浮的末端,隐約聽見他低喃的晚安。
    逢年過節,一大家子湊在一起,閑聊拉扯,熱鬧又繁忙,從早到晚吵個不停。
    時見微一大早就被吵醒,困得不行,眯着眼睛打開卧室門,就看見舅舅家的兩個小孩兒從眼前飛快跑過去。
    和魏語晴交流完在家幫忙帶孩子的痛苦心得,時見微終于被吵得受不了了,吃過午飯,把來福留在父母家,驅車溜走。離開地下停車場時,在心裏跟來福道了好幾遍的歉。
    委屈它了。
    想着嚴慎晚點到桐江,她幹脆回到他家。
    換了床上四件套,拉上客廳的窗簾,把庫存的零食抱到客廳,點開一部最近剛結局的熱播劇,她抱着抱枕窩進沙發。
    ——舒服了。
    客廳昏暗,陽光落在厚重的窗簾上,留下淺淺的光影,風拂過,窗簾随即輕緩地晃動。
    中途回了朋友和媽媽的消息,她在沙發上躺着躺着睡着了。
    醒來時,天色暗了下來,手機裏多出來幾條未讀消息。
    側着身,臉頰壓在抱枕上,擡起一只胳膊,把消息全部回複完,順便跟媽媽說今晚不回家。看向對面牆上仍在播放的劇,已經不知道按順序播到了哪一集。她靜靜看了會兒,才坐起來。
    窗外早已又是萬家燈火。
    伸了個懶腰,她打着哈欠鑽進浴室。再出來,發現家裏多了個人。
    客廳裏照舊一片漆黑,她看着靠在島臺喝水的人,十分意外。在浴室裏洗完澡吹完頭發,可能聲音太大了,她完全沒有聽見解鎖開門的聲音。
    “你什麽時候到的?”
    心上一喜,小跑過去要抱,被他擡手抵住肩膀。
    “剛回來,身上髒。”
    他解釋完,放下杯子,“什麽時候過來的,不在家過年,等我啊?”
    時見微癟嘴收手,柔順的頭發散在肩上,身上還沾染着水汽,臉頰被浴室的熱氣熏得潮紅一片,一雙杏眼蕩漾着碧波,望着他,模樣嬌俏可愛。
    “才沒有等你,家裏兩個小孩太吵了,我來避風的。”她拿走他剛才放下的杯子,喝完剩下的半杯水,“不回自己家是因為離得有點遠,我懶得開那麽久的車。”
    她這張嘴,挺能扯的。不管什麽事,都能被她說得合情合理。
    嚴慎聽她一張小嘴叭叭說完,歪頭看了她一會兒,朝浴室走:“我去洗澡。”
    “不再聊個五毛錢的?”
    “不聊,想抱你。”
    -
    睡了一下午,時見微這會兒清醒得能做一套高數卷子。她推開陽臺的門,坐在島臺前,小口小口地喝着溫水。晚風吹進來,撩開她睡裙的裙擺。
    幕布熒光落在她身上,嚴慎靠過來,伸手越過她拿島臺上的紙巾,氣息覆蓋下來,裹着一身和她身上相同的味道。
    紙巾揉成團扔進垃圾桶,他緊實有力的手臂将她抱起,位置瞬間置換。他坐在椅子上,她坐在他腿上,面朝着他。
    腰間的手臂收緊,他弓着身子,下巴搭在她的肩膀,埋頭,嗅到她發間和身上的味道。
    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頸窩,激起一陣癢意。
    “穿這麽少不關門,不冷?”
    陽臺的門開着,她的肌膚覆上一絲冰涼。
    時見微搖搖頭:“你好像很喜歡這個姿勢。”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誰的夢。
    嚴慎微阖雙眸,緊緊抱着她,埋頭順勢在她的頸窩落下一吻:“因為能看到你的臉。”
    時見微輕哼:“你現在可沒有看我的臉。”
    話落,嚴慎直起上身,灼灼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攫住她的視線,勾唇笑:“躲什麽?”
    在觸及到他的眼神時,眸光微閃一下,才發覺他此刻的眼神和湧動的情緒有多麽直白。
    “又被你抓到了。”她撇了撇嘴角,“太敏銳了,嚴老師。”
    末了,她湊近了點,“那你能猜到我在想什麽嗎?”
    窗外又響起煙花綻放的聲音,今晚也有煙花,江邊還有無人機表演,不過她不在意,他也不。
    身前的人,是注意力的全部焦點。
    客廳的熒光将暧昧拉到峰值,嚴慎注視着她的眼眸,吻了吻她的唇:“光想沒用,要做。”
    裙邊在被他抱起來的時候,就蹭到了大腿根部。手覆上,涼意被掌心的熱隔開,冰絲綢緞垂搭在他的手背,一冷一熱,繞着他。
    碰到腰胯,時見微沒忍住瑟縮。
    唇被含住,碾磨着唇珠,輕咬,吮吻,又挪到她的耳際。
    她的手攀在他的脖頸,掌心輕輕抵在他身前,意亂情迷間,他的睡衣扣子被蹭開。
    心髒劇烈跳動,溫度猛烈地上升,意識在不斷下墜。
    陷入柔軟的床被,混沌大腦僅存的一絲意識間,聽見他拆包裝的聲音,她想,他才是打着算盤的那一個。
    好像要在此刻變天,山雨欲來。
    手指拂過肩頸,指尖帶着溫情。滾燙的吻帶動着所有情愫,頸間往下,粉花被風吹雨打,落在白雪上,印入深處。
    “嚴慎……”
    她忍不住,聲音染上哭腔。
    他的吻炙熱,掌心扣着她的手腕,壓在一側。
    “嗯。”嗓子發緊,他沉聲應道。
    漂亮的手抓住他的手臂,她小弧度地吸了吸氣,往後退:“撐……”
    手滑下去,嚴慎繃着上身,低哄:“微微,放松。”
    她怎麽放松?
    大腦一片空白,比窗外煙花殆盡形成的煙霧還要濃郁。
    時見微緩和了一會兒,好似擱淺在岸邊的魚,難以呼吸。再度回到水裏,才能源源不斷地獲得氧氣。
    被牽制,嚴慎額角有些發疼,頸肩覆上一層薄汗。
    雨打芭蕉,嫩綠枝葉在風雨中搖曳,繞着雲霧,濕度很大,滲透在空氣裏。
    舒緩的和風變成疾風,呼嘯而過,逐漸肆虐。溫柔缱绻的吻也愈發深沉,愛意恨不得刻進骨骼。所有情緒傾瀉而出,無法忽視般強烈。
    “微微。”
    “嗯?”
    把人往懷裏摟,他聲音沙啞,宛如烏雲後厚重的雨,肆意橫生,随時要墜落。
    時見微咬咬唇,沒有說話,別開臉,眼底的氤氲不斷往上升,水霧沾濕眼角。
    指腹蹭了蹭她的臉頰,嚴慎低頭吻下來,吻掉她眼尾的淚珠,動作沒停。捶打在芭蕉的雨點變成驟雨,重重落在蕉葉 ,一下又一下。
    在這一片柔情裏,仿佛誤入桃林深處,兩個人一同墜入迷霧。
    窗外萬家燈火,他吻他的人間。
    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