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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不眠江夜
    時見微這一覺睡得不好, 輾轉反側到天快要亮了才睡着,嚴慎哄了一晚上。
    臨睡前,她說:“我老師的死亡時間是發現屍體的72小時前, 也就是說,我在解剖室做第一具屍體的屍檢時, 老師已經遇害了。”
    “乖乖, 別多想。”他低聲哄着, 胳膊攬着她, 枕在她的腦袋下面, 手指輕緩地順着她的發絲, “好好睡一覺,休息好了,才有精力抓兇手, 對不對?”
    “……嗯。”
    醒來時,天色大亮, 身旁依舊空蕩,但床被留有餘溫。身邊的人起床沒多久, 不知道去了哪裏。
    時見微盯着天花板,重重嘆出一口氣。
    任何已經發生的糟糕的事, 都不會因為睡一覺就變好。心口的濁氣無法驅散, 醒來後依舊覺得脊背發涼。
    睡不着。
    她太清醒了,雙眸澄澈,腦子裏卻又因為千絲萬縷的信息變得一團亂麻。
    兇手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如果是同一個人,有計劃、有預謀的仇殺,那老師結過什麽仇?但老師那樣和藹的人, 她甚至很難想象他和誰起沖突。
    除非……
    腦子裏有念頭一閃而過,時見微掀開被子下床。動作麻利, 但又因為不知道從哪一步開始,在卧室踱步兩下,慌亂地揉了揉頭發。
    幹脆先出房間,去找嚴慎。
    臨近正午,窗外的陽光從陽臺玻璃照射進來,落下歪斜的影子。
    客廳沒人,只有來福在狗窩裏咬它的新玩具,時見微轉身往裏,朝書房走去。
    書房的門半閉,她伸手推開。
    嚴慎瞥見門縫影子晃動,手指一動,把電腦界面切走,換成工作文檔。
    時見微見他果然在書房,遲疑了一下:“你現在很忙嗎?”
    “不忙。”嚴慎剛要張開胳膊讓她過來,就瞥見她光裸的雙腳,眉間輕蹙,“又不穿鞋。”
    起身,走過去。手臂環過大腿,手掌扣在大腿外側,單手把她抱起來。
    時見微順勢抱住他的脖子。
    蹲在床邊給她穿好拖鞋,嚴慎擡頭看她。雖然氣色還是不怎麽樣,但比昨天晚上好太多。
    見他一直盯着自己,時見微擡手捂住他的眼睛,十分有自知之明:“我現在醜得要死。”
    昨晚哭得太厲害,眼睛很腫。雖然她剛起床還沒去照過鏡子,但她心裏有數。
    “沒有。”
    嚴慎沒動,也沒把她的手拿下來,“我們微微永遠漂亮。”
    時見微:“嚴老師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一絕。”
    有力氣跟他耍嘴皮子,他稍微松了一口氣。這才把她的手拿下來:“今天在家好好休息,雷隊給你批了假。”
    時見微應了一聲:“你要是有工作就去忙吧。”
    “沒工作,陪你。”嚴慎說,“要是覺得無聊,去玩來福?”
    養狗千日用狗一時,是它做貢獻的時候了。
    -
    市局,檔案室。
    雷修拿着鑰匙,穿梭在檔案室的架子之間,找卷宗。
    幾分鐘前他收到嚴慎的消息,跟他說了一個有理有據的猜想。
    兇手有沒有可能和十三年前的案子有關?
    先後出現的兩名死者,一個檢察官,一個法醫,死亡時間相隔七天。
    更重要的是,死者都是當下司法領域德高望重的重要人物。身份太過敏感,于是嚴慎想起一件事,十三年前的九頂山特大兇殺案,唐新槐和蔔沅似乎都參與過這個案子。
    早晨起床後,嚴慎在書房查了查這個案子的相關新聞。數據零散,主要是針對具體案件和兇手的描述,至于參與這個案子的人,提到的名字很模糊。
    他把這個猜想和雷修說了,雷修也覺得過于巧合,打算來檔案室查查卷宗,看看當年負責這個案子的人有哪些。
    這個案子耗時三年,抓到真兇,結了案,兇手被法院判處死刑。
    挨着編號找了一圈,抽出當年的卷宗,雷修在檔案室翻了翻,找到當初參與這個案子的相關人。
    唐新槐,是這個案子的公訴人。
    蔔沅,是負責這個案子屍檢的法醫之一。
    架子将檔案室的燈光遮擋,雷修往外走出幾步,到光亮的地方。手上翻閱卷宗,一目十行,飛快掃視。
    忽而,頓住。
    聶宜川。
    聶老?
    掏出手機,雷修給嚴慎撥過去一通電話。嘟聲十幾秒,被接通。
    “你等一下……”
    “有聶老。”
    嚴慎的話沒說完,被雷修打斷。
    寬敞的陽臺上,嚴慎瞄了眼吃過午飯、在客廳裏拿着玩具和來福拔河的時見微,手機兩端都靜了下來。
    明媚陽光灑在陽臺,風撩起薄紗窗簾,他伸手把滑動門輕輕關上。
    偏過頭,對電話那頭應了一聲:“屍檢的法醫不是蔔老嗎?”
    “當時負責屍檢的法醫有兩位,一位是蔔老,一位是聶老。”雷修說。
    嚴慎看着遠處高低不一的樓房,視線回落,樓下小區內有人走動。
    “但微微這幾天都聯系過聶老,能聯系上,和這兩位死者遇害前失蹤的時間不吻合。”
    “參與這個案子的各方主要負責人,還有我們市局已經退休的俞隊。”雷修說,“我現在先把這個案子主要負責的人聯系一遍。”
    嚴慎:“聶老那邊我負責,我知道他在哪。”
    “小時怎麽樣?”雷修關心道。
    “還好。”
    “那行,有什麽事電話聯系。”
    挂了電話,嚴慎看着樓下出神。
    雖然當下沒有實際的證據,但太過于巧合,就是問題所在,沿着這條線去查,說不定能查到什麽。
    但十三年前的兇手已經被判處死刑。現在的兇手和這個案子有關、并且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會是誰?
    -
    請了兩天假,嚴慎怕她胡思亂想,也覺得她要多曬曬太陽。有些情緒需要疏解,有些事需要釋懷。
    一起在小區周邊遛狗,順便帶來福去了寵物友好商場,很久之前他們為了釣兇手來過的那家商場。
    嚴慎一手牽她,一手牽狗。
    “桐大是不是後天就收假開學了?”
    看到商場裏的女大學生,時見微想起前幾天和媽媽發消息閑聊了幾句,提到過開學的事。
    這幾天太忙,陷在自己的情緒裏,她好像有點忽略了他,問出口的語氣帶了點不易察覺的愧疚。
    他也不算太閑,照顧她生病,照顧她的情緒。方方面面,妥帖周全,她覺得有所虧欠。
    “嗯。”應了一聲,嚴慎捕捉到她眼底偏暗的光,“覺得這個假期虧欠我了?”
    時見微沉肩,洩出一口氣,憋嘴:“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她實話實說,“我就是覺得,你這個假期,我好像沒有給到你很好的戀愛體驗。”
    “還不好?”嚴慎笑起來,故意開玩笑,“我的體驗感可太好了。”
    一語雙關,時見微聽出來了。
    她蹙眉,啧了一聲:“我認真和你走心呢,你幹嘛跟我走腎。而且在外面,你注意點你的形象。”
    嚴慎真心覺得她的反應很好玩,勾唇噙着笑,目光溫柔缱绻,卻又帶着稍許玩味:“我什麽形象?”
    時見微盯着他看了會兒,沒立刻說話。
    過了幾秒,她才開口:“嚴老師不只是睜眼說瞎話的王者,還是明知故問的王者。”
    她要把手從他手中抽走,掙了下,沒掙脫,反而因為慣性,腳下步子沒穩住,把自己跌回去,重重撞進了他的懷抱。
    “既然嚴老師沒有不好的體驗感,那我也就一點都不愧疚了。”
    “有什麽好愧疚的。”嚴慎說,“因為互相喜歡而談戀愛,是件開心事兒。矛盾和誤會太多,初衷就變了,這事兒就成了不開心,不開心了就算了。”
    時見微聞言瞪大眼睛:“吃幹抹淨提起褲子就跑的人是你吧?”
    沒料到她來這麽一句,嚴慎愣怔一秒。她有意曲解他的話,跟他鬧着玩。
    他想了想:“那二十萬定金……”
    “定金不退。”時見微十分幹脆。
    這會兒腦子轉得快了,知道是哪二十萬。
    嚴慎失笑,扣着她的手緊了點。
    “所以啊,該怕的人是我。”他說,“你別吃幹抹淨走人,我人財兩空,虧大了。”
    被哄得心情好了不少,在商場這樣熱鬧的氛圍裏,低落的清晰也被調動起來。
    時見微稍微來了點興致,看到上次去過的那家電玩店,拉了拉嚴慎,往扶梯那邊走。
    店裏人不少,各種游戲的背景音樂和喧鬧的人聲重疊在一起。
    耳膜被震,但大腦異常興奮。
    兌換了游戲幣,時見微端着小框,目的明确,直奔夾娃娃機。
    嚴慎被她拉着走,來福還在東張西望,牽引繩一會兒被拉長一會兒又縮短,他幹脆彎腰,單手把來福抱起來。
    “你上次抓這個用了多少個幣?”
    停在夾娃娃機前,時見微扭頭問他。
    嚴慎擡眼看去,是那個粉色小豬。釣兇手那晚她執着地抓了好一會兒,無果,便沒了興趣不玩了。後來,聚餐那天下午,他路過這家商場,把這個粉色小豬夾了起來,當天晚上送給了她。
    據她說,那只小豬一直在她的卧室床上躺着。
    “四個幣。”他說。
    時見微眨了眨眼睛,有些驚訝:“兩次?好厲害。”
    嚴慎:“運氣好。”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啊。”她投進去兩個幣,操縱搖杆,“再說了,運氣好多好啊,運氣好你才會遇見我呀。”
    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嚴慎的心口又一次猝不及防被擊中,僅僅因為她的一句話。
    人聲鼎沸,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變成了模糊的流線型光影,他的眼裏只有她。
    兜裏的手機振動兩聲,嚴慎拿出來一看,是雷修。
    擡眸瞄了眼時見微,他随手摁掉,發過去一條“在陪微微,不方便”的消息。
    下一秒,手機裏彈出幾條微信語音消息,他長按轉文字。
    -【你推測的方向沒錯】
    -【魏語晴和段非在唐檢和蔔老的家裏,都找到一個快遞盒子】
    -【裏面沒裝東西,盒子內側寫了一行字,照片我發你】
    隔了幾秒,聊天框裏彈出一張照片。
    嚴慎點開。
    普普通通的紙盒,內側一行紅色顏料筆寫的字。
    ——[我正在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