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是尉迟炯,如何还敢恋战?释空把那件穿了窟窿的袈裟一抖,振臂抛出,只听得声如裂帛,转瞬之间,那件袈裟已是给尉迟炯的快刀绞碎,化成片片蝴蝶,但释空却已冲出去了。原来他这一招名为“金蝉脱壳”,正是他仗以脱身的独门绝技。释湛也同时使出这一招“金蝉脱壳”,只是他的功力却是不如师兄,袈裟固然是化成了片片蝴蝶,左臂也给刀锋划开了一道伤口。
    这两人能够在尉迟炯的快刀之下逃生,倒是尉迟炯始料之所不及,心里想道:“怪不得孟华在雄鹰阁也着了道儿,这两个番僧果然有点本领。”退出大门,释空、释湛正跨上他们的坐骑,尉迟炯迟了一步,哪里还能追得上他们的骏马?
    尉迟炯走回客厅,说道:“惭愧得很,我让那两个秃驴走了。好在还留下江布的那匹坐骑,不至于全无所获。”
    苏合笑道:“江布的坐骑料想是最好的一匹,孟兄弟,我就借花献佛,送给你吧。不过处置了马,如何处置它的主人,可还得请孟老弟出个主意呢。”孟华抓着江布用力一捏,只听得江布一声惨呼,琵琶骨已给捏碎。多好武功,琵琶骨碎了也要变成废人,何况是本领平凡的江布?痛得他只会哀求,“好汉,我求求你行个好,你就一刀杀了我吧!”但孟华却给他敷上了金创药。
    尉迟炯道:“他说得也对,何不把他一刀子杀了干净?”
    孟华说道:“我废了他的功夫是为我自己报仇,但另外还有个人受他的欺侮,与他有血海深仇,比我还要恨他。所以我要把这个坏蛋留给他的仇人处置。”
    尉迟炯道:“那人又是何人?”孟华说道:“是一个名叫吉里的老藏人,我和爹爹前些时候就是躲在他的家中养伤的。”当下把老吉里的故事说给苏合和尉迟炯知道,并且把老吉里给江布毒刑拷打所留下的那块血布也给他们看了。
    苏合说道:“这狠毒的坏蛋的确是不可便宜了他。好,我替你把他关起来,待你回去的时候,通知那位老藏人,就叫他拿这块血布为凭,到我这里来处置他的仇人。”
    他们已经从江布的口中知道,清廷设置在拉萨的宣抚使衙门,除了叶谷浑之外,并没再派人来,尉迟炯固然是可以放心往大熊部,孟华也可以放心离开他们独自前往天山了。正是:
    荆棘满途何足惧,冲风冒雪又前行。
    第三十五回 苦斗番僧破金钵 忍看同道困蛮牛
    江布这匹坐骑果然比罗海送给他的那匹骏马还好得多,孟华骑上了它,但觉两胁生风,好像插上翅膀一样,两旁景物,好像退潮似的闪开,让他疾驰而过。
    但在这无边无际的草原,却似有赶不完的路。草原并不平坦,它是属于高原地形的草原。上坡下坡,过了一片草原又是一片草原,哈萨克人有句俗话形容他们的草原“远看是山,近看是川”。在这种草原上驰骋,极目所及,只是苍苍茫茫的、起伏不定的丘陵和片片接着的草原。看来此山不比那山高,而山也并不耸入云天,但实际上却是越走越高的。
    孟华的骏马疾驰,跑了三天,仍然是在上坡下坡,从这片草原到那片草原。走了三天,草原上已是难得一见人迹。不过,却也并不寂寞。天上有盘旋的苍鹰,歌唱的云雀,地上常常会发现成群的野马、黄羊、长颈鹿和青狼,还有一种庞然大物的野牛,比骆驼还大,更是孟华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天孟华骑马走上山坡口正在经过一个地形险窄的险碍之际,忽觉劲风飒然,有个人突然从他头顶上方的一棵树上向他扑下。
    一来是草原难得一见人迹,孟华根本没想到这里会藏有敌人,二来这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横卧树上,好像一根黑秀秃的树干,倘非走近处仔细察视,根本就不会知这是一个人。是以孟华稍为大意,这就着了道儿。
    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事先毫无预兆,幸而孟华的武功造诣不凡,虽然未到炉火纯青之境,亦可应变随心所欲。一觉劲风扑面。立即霍的一个“凤点头”侧身抬臂。一招“白鹤亮翅”,把那人的掌力卸过一边。
    不料这人的掌力竟是大得出奇,孟华使出了四两拨千斤的上乘武功,竟也不能尽数化解对方的劲力,陡然一震之下,坐不稳雕鞍,只能一个“鹞子翻身”,跳下马来。
    那人哈哈笑道:“这匹马不错,给了我吧!”谁知话犹未了,他也是一个栽葱跌下马背来了。原来孟华虽没能够全部卸开了他的掌力,但也卸了六七分。他这招“白鹤亮翅”是柔中带刚的,那人给他借力打力,轻轻一带,亦是始料之所不及。
    孟华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对我下此毒手!”那人栽了一筋斗,老羞成怒,却是没有回答,又扑来了。
    孟华曾经有过好几次相同的遭遇,除了给藏僧目击的那次之外,另外几次碰上的却是自己人。
    “难道这人也是像快活张一样,说是要抢我的坐骑,其实却是和我开个玩笑的么?又或者是像唐大侠那样,特地来试我的武功么?”孟华心里想道。心念未已,那人已是下手毫不留情,再度扑来又是极其强劲的一掌了!
    孟华登时发觉,似乎相同的遭遇,其实却是大有不同了,这个人是事先毫不打话,从树上扑下来的时候,就对他施展杀手的。如今又是接连杀手,而快活张与唐加源试他本领却是点到即止,绝非如此。
    他接了对方两招,又发觉这人的掌法似曾柏识,所用的这种霸道掌力,对他也不陌生。
    孟华蓦然一省,陡然地喝道:“你可是北派大摔碑的掌门人劳超伯么?”
    原来这个劳超伯乃是大内三大高手之一的叶谷浑的掌门师兄,孟华曾经听得父亲提起过他的名字的。那次他从拉萨回来,告诉父亲,他曾与大内卫士中坐第一把、第二把交椅的卫托平和叶谷浑交过手,他的父亲说道:“这两人功夫是很不错,但以你的剑法,我想是不会输给他们的,我也还未曾将他们放在眼内。不过,要是你碰上了叶谷浑的掌门师兄,那可得特别当心了。他名叫劳超伯,乃是当今之世练大摔碑手那门功夫的功力最高的一个人。多年前曾硬接过冷铁樵的三掌,我也没有把握准能胜他。”
    不过三天之前,孟华才和叶谷浑第三度过手,是以他此际一接对方两招,便能识破对方的来历。
    劳超伯怔了一怔,随即哈哈笑道:“好,算你这小子还有一点眼力。你既然知道我的大名,还不束手就擒了。”
    孟华一声冷笑,宝剑已是出鞘,喝道:“原来你是给你的师弟报仇的,我倒要看你能够比他强了多少?”
    劳超伯喝道:“好个狂妄小子,你莫以为能够打败我的师弟就妄自猖狂,我叫你见识什么才是真正大摔碑手的功夫!”
    声如掌发,掌势如环,来势表面柔和,而大摔碑手却是一种以刚猛见称的掌力,他这样发掌,似乎是和拳理不符。哪知一接之下,方始知道他的内力况雄实已到了化境。
    掌势如环,滚滚而上,丝毫不带风声。但在身受害的孟华,却是感到一股好像汹涌暗流的潜力!
    剧斗中只听得爆豆之声不绝于耳,原来劳超伯的大摔碑手,发掌虽然不带风声,但却打得沙飞石走,经不起他掌力震荡的小石子便如锅中沙豆,粒粒碎裂了。
    孟华那匹坐骑也似知道厉害,躲在山坡上不敢下来。但虽不敢下来,却也不肯离开主人。它前跷人立,昂首嘶鸣,似乎是为主人焦急。
    斗了一会,孟华只觉对方的掌力竟似源源不绝,层层推进,他那精妙绝伦的剑招好像受了束缚似的,渐渐有力不从心之感,难以择洒自如,孟华暗叫不妙,剑法突然一变,飒飒连声,剑气纵横,剑风虎虎,浑身上下,便似闪起千百道冷电精芒,逼得劳超伯眼花撩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