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超道:“兹事体大,你可不能太过鲁莽。如何招降,我已经替你想好了。”
    当下把计划说了出来:“第一步,你要先找着他的亲兵队长崔一伦,这个人那日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与你们为敌,可知他已经是有了改变,不再是以的那个只知要‘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那个崔一伦啦。先说服他,那是有极大把握的。然后再由他去劝崔宝山投降。”
    孟华领了锦囊妙计,当晚就和金碧漪夜探敌营。
    崔宝山正在中宵不寐,绕帐彷徨。
    忽地有一个人叫了一声“大帅”,走进帅帐。崔宝山一看,是他的亲兵队长崔一伦,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你怎么失惊无神地撞进来,到还以为是诸青崖呢。有什么事情发生么?”这几天来,他老是担忧军心不稳,已经有如惊弓之鸟了。
    崔一伦道:“没特别的事,不过战马都已屠宰净尽,大帅的坐骑,他们也想宰来吃了。”崔宝山道:“那就让他们宰吧。”崔一伦道:“但几万士兵,明天就只能吃树皮草根啦,弟兄们叫我来向大帅讨个主意,大帅总不能看着几万弟兄饿死吧。”
    崔宝山极为苦恼说道:“诸青崖来逼我,你们又来逼我,我有什么办法?”崔一伦道:
    “诸大人怎么说?”崔宝山道:“他倒是有个绝处求生的办法,不过,唉……”崔一伦道:
    “诸大人的办法如何,大帅可以说给小人知道么?”
    崔宝山道:“好,你给我参详参详,诸监军的意思是要我们全军出击,拼死突围!”
    崔一伦吃了一惊,说道:“弟兄都饿得有气没力,怎能打仗?这不是绝处求生,这是要弟兄全部送死!”
    崔主山道:“他说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弟兄们饿得慌了,说不定会拼命打仗的。”
    崔一伦道:“话虽如此,但也得量力而为,你叫一个三岁小孩挑一百斤重的担子,压死了他也桃不动的!绝龙岭是易守难攻之地,咱们若是固守的话,或许可以多挨几天,但若要想突围,四面山头都有敌兵封锁,只怕未能通过山口,就要全军覆没了。这个仗怎么能打呢?”
    崔宝山道:“你说的情形我都知道。不过诸监军又说,这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的龙骑兵还能一战,让饥饿的士兵去打头阵,能拼掉多少敌兵就是多少,他在混战中可以带龙骑兵保护我冲杀出去。他又说即使全军覆灭,最少也有把握保护我逃生。到时你只要紧紧跟随着我……”
    崔一伦道:“纵然大帅能够突围,再加上我。咱们两人保全了性命,我也觉得对不起几万弟兄。”崔宝山默然不语。
    崔一伦继续说道:“再说,咱们全军覆没,只有大帅逃了出去。朝廷又将对大帅怎样?
    只怕不是嘉奖大帅的忠心,而是要给大帅降罪了!”
    崔宝山神色惨然,说返:“这是意料中事。”
    崔一伦道:“请恕小人直言,说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柴烧的只是诸监军,不是大帅!”
    崔宝山久久不语,过了一会儿,方始说道:“那么依你之见,咱们应该怎样?”
    崔一伦道:“大帅,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崔宝山道:“你是我的堂侄,是我最亲近的亲兵队长,有话但说无妨!”
    崔一伦道:“好,那么我冒着死罪也要说了,这场仗不要再打了吧!”
    崔宝山大惊道:“你的意思是向他们,他们……‘投降”两字还是不敢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
    崔宝山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虽然他已经极力压低声音,却还是不自觉的比刚才提高许多,说道:“什么?孟元超的儿子已经来到这里了?”
    崔一伦道:“大帅你要不要见他?”崔宝山心慌意乱,一时间竟是莫知所决。崔一伦知道他业已意动,恐怕夜长梦多,迟则有变,心想:“看来我还要推他一把,才能将他逼上梁山。”于是不待他的答复,轻轻吹了一口哨。
    就在此际,一个人突然掀开帐幕,就进来了。
    崔一伦正自心想:“怎的他来得这样快?”幸亏他还没有叫出孟华的名字,当他看清楚了,不觉呆了。
    闯进“帅帐”来的这个人不是孟华,是诸青崖。
    诸青崖脸上也是现出甚为诧异的神色,冷冷说道:“崔将军,我好像听得你在说孟元超,孟元超怎么样?”原来崔宝山刚才说到“孟元超”这三个字时,不自觉的声音提得最高,已经给诸青崖听见。
    崔宝山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虽然心里着慌,神色还能保持镇定。他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孟元超本来是我的老对手,过去在小金川的时候,他败在我的手里,也怪我因此轻敌了些,这次却是让他得逞了。”
    诸青崖道:“哦,原来你们是在骂孟元超。”崔宝山苦笑。诸青崖在他苦笑过后,却是冷笑说道:“背后骂他有什么用?咱们总不能束手待毙!崔将军,我是来请你立即下令的!”
    崔宝山道:“下令?下什么令?”诸青崖道:“全军出击,拼死突围。”
    崔宝山道:“士兵们都饿得有气没力,恐怕不能打了!”
    但诸青崖道:“有一口气也得为皇上卖命!”
    崔一伦忽道:“诸监军,你带来的那一千名龙骑兵也肯卖命么?”
    诸青崖瞪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一伦道:“龙骑兵吃得比一般士兵好,也最能打仗。要是你们先打冲锋,我们一定唯马首是瞻!不过,要是龙骑兵也不能打了,那就莫怪我们不能从命啦!”
    诸青崖怔了一怔,喝道:“崔一伦,这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是谁干的,你也应该知道吧?”
    崔一伦道:“什么事情?”诸青崖道:“你还装糊涂,要是你不知道,怎的你会怀疑我的龙骑兵已经不能打了?”
    原来他的那一千名龙骑兵是受到特别优待的,在士兵们要吃到草根树皮的时候,他们还有稀饭和马肉可吃。但不知怎的,这晚在他们吃过晚饭之后,十个人当中,倒有八个患了肚痛,起不了身。没患病的人,也觉得精神疲倦,有气没力。
    崔一伦道:“什么事情,我委实不知道啊!”
    诸青崖道:“我的龙骑兵本是好端端的,怎的突然都患了病?一定是内有奸细谋害他们!”
    崔一伦冷冷说道:“诸大人该不会怀疑我是奸细吧?”
    崔宝山道:“晤,这件事得查个水落石出。”他听得龙骑兵患了病,倒是不禁有点幸灾乐祸的心情了。
    诸青崖道:“奸细慢一步再查,现在先突围要紧。”
    崔宝山道:“龙骑兵都不能打了,咱们还怎能突围?”
    诸青崖道:“你手下还有五万大军,即使不能打也可以用来排上样子,掩护你我突围。
    崔将军,你身经百战,碰上这样的事情,难道还想不到其中利害吗?”
    崔宝山道:“恕我鲁钝,不知监军想到了什么?”
    诸青崖道:“奸细和敌人串通害我的龙骑兵,恐怕他们今晚就要里应外合了。与其等敌人来杀我们,不如咱们先杀出去!”
    崔宝山道:“对不住,我可不能要五万饿兵陪我送死!”
    诸青崖道:“你那三千亲兵尚堪一战吧?”
    崔宝山道:“这你可要问一伦了。”崔一伦冷冷说道:“老实告诉大人,他们一来是不能打,二来也不想打了。诸大人,你要逃命,你自己逃吧。我与弟兄们祸福同当!”
    诸青崖不敢发崔宝山的脾气,只能发在崔一伦身上,大怒喝道:“崔一伦,你是不是想要造反?哼,你那日逃跑回来,我早已疑心你了。”
    崔宝山忙道:“他那日是被敌人射伤的啊!”
    诸青崖道:“提到此事,我更觉得奇怪,崔将军,咱们公事公办,今日我非审问你这位亲兵队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