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清更头疼了,他摆了摆手:“也罢,你收拾好东西,是时候赴约了。”
    那少年一听就垮了脸:“不是吧,将军大人,我也要去吗?”
    “不然呢,留我跟那游医两个人一路上干瞪眼?你跟我一起正好解解闷,说不定也能练练你那半瞎子功夫。”楚晏清睨了他一眼,正好对上那只怒发冲冠的鸡。
    真是随主啊,楚晏清甚至都怀疑它成了精。
    “不是啊将军大人,府里面阿若姐姐也会照顾好我们的,阿若姐姐修为那么高,我肯定会好好学的。”少年颇有些无赖,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接着又道:“再说了,我走了,长鸣督尉怎么办啊?”
    楚晏清快被他气笑了,他拎起那只鸡,威胁道:“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把它炖了。”
    那长鸣督尉缩了缩头,安安静静地被拎着,少年大惊失色:“事不宜迟,将军大人,我们快走吧,别耽搁了时辰。”
    楚晏清看着少年失落地抱着他的长鸣督尉依依惜别:“长鸣督尉,我走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啊,要吃饱,打鸣要响亮,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能听到呢,你放心,我不会爱上别的鸡......”
    实在不忍卒睹,楚晏清丢下一句:“要带就带上,磨磨唧唧的。”
    那少年就差和长鸣督尉抱头痛哭了。
    简直莫名其妙。
    “将军大人,此行需要我陪同吗?”房檐上,一身红衣胜火的娇俏少女抱着剑,喊住了楚晏清。
    “不必,你留在京中,护好天子即可。”楚晏清摇了摇头,转念一想,却又改了口:“罢了,你一路随行吧,暗处待命就行,我让慕书留在京中照看一二。”
    阿若闻言,点了点头,转瞬身影便隐匿于暗处了。
    打点完府里的上下事宜,楚晏清看了眼时辰,便带着砚书,打马上街,出了城门。
    砚书将长鸣督尉揣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问:“将军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啊。”
    楚晏清看向城墙边戴着斗笠斜斜靠在墙边的人,道:“等会儿就知道了。”
    待他们走近了,祁九辞才抬起头,未开口,只是扫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砚书。
    便拿出了一个像司南的东西,有些不同的是,那指针上面隐隐泛着灵力,像是修仙之人才会有的东西。
    莫非是仙门中人,楚晏清暗自揣测。
    只见那指针动了动,先是转了几圈,最后颤颤巍巍地指了一个方向。
    出城正西,那是关口的方向。
    祁九辞收起寻魄针,道:“正西方向,走吧。”
    砚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就势要跟着祁九辞走了,却又被楚晏清叫住:“等等。”
    砚书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头疑惑地望着他。
    楚晏清指了指自己身后:“你殿后,留意沿途情况。”
    说完又补了一句:“这是对你的历练,可要上心。”
    语毕便策马上前,跟祁九辞走了一排,留下砚书和长鸣督尉一脸幽怨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要是遇上事儿了,他可就真跑不掉了!
    楚晏清这头刚和祁九辞并肩,就听到身旁人道:“有事?”
    他纳闷了,难道他有这么藏不住事吗?
    腹诽归腹诽,事儿还是要问的:“昨日之事,你还没给我答复呢。”
    他指的是昨日他问对方是不是见过的问题。
    祁九辞斗笠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见过,但不是在人间。”
    这下楚晏清就更好奇了:“我本一介凡人,何来不在人间一说?”
    过了很久,斗笠下传来一句:“你不是人。”
    顿了顿,又接了一句:“你是掌管瑶台菩提的仙官。”
    一石激起千层浪,就似平地起惊雷,楚晏清甚至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了,要么就是眼前这人脑子不好使了。
    活了二十余年岁,做着风风光光的大将军,人生好不快活,结果末了有人告诉你,你应该更快活,毕竟是天上无忧无虑长生不死的神仙呢。
    楚晏清一时不知是喜是悲,这话拿去给那些痴迷求仙问道的人皇或者是竭力飞升的仙门道士听,他们可能会信。
    但是楚晏清不会,因为他不信会有神放着好好的逍遥仙不做,非要来人间做这尝尽生死的红尘客。
    他干笑了两声:“祁兄,你可别拿我寻开心了,这神仙下凡历劫也就话本里看看吧,谁会去真信呢。”
    官道上人声鼎沸,祁九辞转头看了他一眼,楚晏清看不清他斗笠下的神色,却无端心头一紧。
    “你不是下凡历劫,而是为了护菩提不为贼人所毁重伤濒死,我晚到一步,你已近乎身形消散,临别前嘱托我护好你人界这一世,待你养好神魂,自可回归仙列。”
    “是你自己入了轮回,做了这人间客。”
    楚晏清有些恍惚,祁九辞说的一番话就如远在云际,似梦还真,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这是话本里编来取笑他的还是确有此事。
    所幸祁九辞再无言语,不然楚晏清一时间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他看着前路,时近寒冬,路边枯草丛生,他遥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茫茫官道,有些怅然。
    “那......祁兄怎么时至今日,才来找我?”他艰涩地开了口。
    ”先前并不常在人间,只是偶尔去你府上看一眼,确认无虞便走了,只是如今傀儡之术这等禁术大范围出现,恐是人间要大乱,怕生变故,这才下了凡间,时时刻刻护着你,也正好看看这失传千年的傀儡之术出自谁手。”
    合着说让他庇佑自己就是这么个法子?
    楚晏清在心里暗暗腹诽,面上却不露声色,难怪第一眼就觉得祁九辞看着面熟,原来还有这等渊源。
    正待再问,却见祁九辞策了马径直走到他前面去了,显然不愿再与他多言。
    楚晏清见状只好作罢,留了一肚子的疑问,却只能按捺在心里,咽不下吐不出,好生难受。
    直到夜晚投宿客栈时,他都还没缓过来,话也变少了许多,大多只是应声,搞得砚书浑身不自在,连问他遇见了何事。
    夜半时分,楚晏清躺在床上,望着斜斜的月光顺着窗棂洒进来,像极了那人长长的斗笠帘子。
    一夜无眠。
    第3章 傀儡
    一声鸡鸣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砚书早早起来了,在客栈院子里溜着长鸣督尉,彼时天际刚露出一点鱼肚白,四周无人,安静的有些可怕。
    砚书摸了摸长鸣督尉的鸡冠,正打算去喂马,却看见楼上晃过了一个黑影,距离远,砚书也没看真切。
    待再仔细去看时,却又不见了。
    砚书小声嘀咕了一句,估计是有人内急去找茅房了吧。
    刚转过身,却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重响,那声音像是......一个人从楼上掉了下来。
    长鸣督尉受了惊,一嗓子就鸣了出来,砚书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差点吓了个魂飞天外。
    一个青年就这么直直地躺在地上,那脸扭曲作一团,头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转过来,那张分不清五官的脸却诡异的笑着,嘴巴咧到了耳后根,发出类似于机关活动的“笃笃”声。
    眼前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着实把不经世事的砚书吓着了,所以他跟着长鸣督尉,也一嗓子嚎了出来。
    屋内,楚晏清听着那一人一鸡的嚎叫,爬了起来。
    他坐在床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感觉这样下去,不用等到寿终正寝,说不定再过个几天就归于仙班了。
    正好,说不定还给他那嫌他事多的祁兄省了事儿。
    不过听砚书实在叫的凄惨,还时不时夹杂两句“有鬼啊”。
    真是奇了,有鬼能让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遇到?
    楚晏清简单洗漱了一阵,顶着眼下的一片青黑便下了楼,看到一堆人围着砚书和长鸣督尉,声势浩大,像是讨伐一般。
    “我都说了,看见有个人从楼上掉下来,跟个傀儡一样咯吱咯吱地动,还冲我笑,谁知我一转头它就不见了,真的啊,不信你问长鸣督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