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只是觉得他是个走遍五湖四海悬壶济世的游医,后来又觉得或许和阿若一样,出身仙门却在尘世行走的散修,现在看来,恐怕这位还是天上百仙中的一位。
    这么一想,砚书看祁九辞的眼神都变得敬畏起来,甚至顿时感觉这尊大神往这里一站,整个客栈都蓬荜生辉。
    他慈爱地看着楚晏清,看地后者一阵鸡皮疙瘩:“你干什么,哪根筋抽错了?”
    砚书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家主子的衣袍:“这赘婿,咱们当的不亏。”
    说不定广受仙人恩泽,当真能长命百岁呢。
    楚晏清实在不能理解他的小脑袋瓜子里成天装的都是什么酸腐东西,又给了他一下,这一敲敲得砚书抱头欲哭,委屈地看着他家主子,敢怒不敢言。
    他们这头吵得火热,那头祁九辞已经将门轻轻推开了。
    扑面的寒气冷的楚晏清打了个哆嗦,祁九辞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来给他披上,他也不矫情,虚虚道了句“多谢。”,将大衣拢紧了。
    细看这屋里竟结了一层细碎的冰霜,房屋不大,中间摆了一张冰棺。
    冰棺积年不化,应是与这一屋的邪寒有关。
    砚书搓了搓手,小声道:“真冷呀。”
    楚晏清微微凑上前去,却被祁九辞拦了下来:“这棺古怪,切勿轻举妄动。”
    他当然知道这棺不寻常,只是那口冰棺像是迷住了他的心神,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靠近它,抚摩它,揭开......它。
    祁九辞微微皱眉,意识到他这是又中了魇,便将人揽了过来,双手微微收紧,将人锁在了自己怀里。
    他低头,斗笠帘子刚好拂过了楚晏清的密如鸦羽般的眼睫,声色低沉。
    “失礼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这头刚把楚晏清安顿好,就听见那头“哐啷”一声,有人开了棺。
    是砚书。
    思绪纷飞,如漫天飘落的大雪般将他卷向了尘封已久的往事。、
    楚晏清闭上眼前,看见祁九辞漆黑如墨的眸子,耳边响着他低低的声音。
    陷入沉睡之前他还不忘挖苦一句。
    “不容失礼你也失礼多回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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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罗刹
    那是仙界少有的无争无抢的百年。
    “瑶台,瑶台!”耳边有一道娇俏明媚的声音,唤醒了仿佛沉睡已久的楚晏清。
    楚晏清睁眼,入眼是一片浓密的青绿枝叶,清风微扫,带起阵阵波涛,他想看是何人在唤他。
    结果,一个不稳,直接从树上栽了下去。
    “呀!”树下的少女惊呼一声,躲开了直直掉下来的楚晏清。
    这下砸了个结实,楚晏清登时两眼一暗,又要昏了过去。
    不成想,那少女凑了过来,戳了戳楚晏清的脸,疑道:“不会又睡过去了吧,瑶台,你是真能睡啊。”
    楚晏清被她戳的不耐,微微撇开脸,双眸闭了又睁,待看清了少女娇艳的面孔后,他吃力地坐起了身子。
    “你是?”楚晏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入了魇,试探性地问道。
    少女蹙起两弯细眉,清澈如水的眸子满是不相信:“又唬我呢,瑶台,你这骗人的本领真是十年如一日啊,丝毫不见改进。”
    楚晏清看着少女姣好的面容,确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她,正当他思虑着如何应对时,又听那少女说道:“你今天又没有去仙会啊,百仙之中就你一个没去,罗刹神听了脸都黑了一个度呢,一会儿就有人来抓你了。”
    终于说到一个他认识的人了,楚晏清忙问:“那祁......不是,罗刹神待会儿会过来么?”
    少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有......一丝怜悯的意味?
    “别再执迷不悟了瑶台,那罗刹是自洪荒之初便降生于世的天地杀神,无情无性不参情道,你这样天天念着他,说好听是钦慕之心人皆有之,说难听点就是热脸贴冷屁股啊。”
    少女可能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粗俗,虚虚咳了两声,又道:“绝了这个心吧,瑶台,要是真惹恼了他,轻则贬黜仙籍,重则经受天雷降罚,神魂俱灭都不为过啊。”
    楚晏清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他也不好再问下去,就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少女身边,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身为“瑶台”仙官的往事。
    “仙会乃是仙界逢十年一会的盛事,你都无故缺席多少次了,头两次还有凤鸣仙尊护着你,罗刹才未能降罚与你,谁承想你竟觉着这是能接近罗刹的大好时机,是故逢仙会必逃,你以为躲菩提上他们就找不到你么......”
    “瑶台仙官。”楚晏清听得正入神,忽闻一阵嘈杂之声,一抬眼,正对上乌乌泱泱的众仙官。
    “我就说吧,他这次也不会来,听说罗刹这次是动了大怒。”
    “只能说他自讨苦吃,守了几年菩提仙树当真以为自己有些本事了,成日妄想着攀附上罗刹。”
    ......
    楚晏清被诸如此类的耳语声吵得心烦,正闹心时,为首的仙官和善道:“瑶台仙官缺席了此次仙会,罗刹仙尊正待要细问仙官缘由呢,故着我来请瑶台仙官走一趟。”
    “凤鸣仙尊干嘛对他这么客气,尽管捉去审问便是,如此礼遇,实在不该!”
    被称作凤鸣仙尊的仙官微微一拱手,道:“失礼了。”
    当真是清风霁月般的人物,举止进退皆有风度,楚晏清还以一礼,便要跟着他去了。
    少女忽地拉住了他的衣袖,神色有些忧虑:“凤鸣仙尊,此行只是审问而非降罚吗?”
    凤鸣仙尊含笑答道:“是问是罚当由罗刹定夺,我无权过问,天山,你且宽心,罗刹自有分寸。“
    楚晏清回头,对天山宽慰一笑,示意她安心。
    天山迟疑地松开了手,却也不好多作阻拦,只对楚晏清道:“那你早些回来,我还等着你的吹叶笛呢。”
    楚晏清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她,跟着凤鸣走了。
    祁九辞曾说他是天上掌管菩提的仙官,想来就是这位“瑶台”。
    是他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窥见一二的前生。
    正思虑间,却听凤鸣道:“罗刹,我将瑶台带来了。”
    楚晏清抬头,正对上那人深不见底的眸子。
    罗刹负手高立于玉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神情如霜雪般冰冷,彻人肺腑。
    他着一身金丝流纹黑袍,纹路繁复,夕阳残照下隐隐流动,华贵非常。
    与楚晏清记忆里那个带着竹编斗笠身着粗布葛麻的游医判若两人。
    罗刹打量着阶下丝毫不避讳他目光的瑶台,隐隐有些愠色。
    “当真不知礼义廉耻。”他冷冷道。
    好像真的不是他,楚晏清想着,因为那人只会神色一本正经,语气却半带调侃地说“你这脸比城厚的本领是和谁学的”,而不是一句轻蔑的“不知礼义廉耻”。
    于是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并没有真正了解过祁九辞,他身为罗刹仙尊的那些年月,似乎都与他无关。
    这个认知却让他有些懊恼。
    所以他有些沉闷:“对不起。”
    玉阶上的人微愣,旋即却又厌恶道:“这又是你的什么自以为能接近本尊的把戏么?祈求本尊能够既往不咎?”
    楚晏清怔怔地不知该怎么接话,只是看着眼前神色冷淡的人,却又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须臾,他道:“非也,是骂是罚,悉听尊便。”
    一旁许久不曾开口的凤鸣向前一步,微微挡在楚晏清身前,他言语温和:“罗刹,不必太过,小惩大诫即可。”
    罗刹微微颔首,凤鸣便不再多言,只一句“告辞”便拂衣而去。
    楚晏清低了头,不再看他。
    “几番小惩都未能让你改性,你可真是狂妄。”罗刹缓步下了玉阶,停于他身前。
    楚晏清心乱如麻,他低着头,只能看见那人足尖一点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