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书抱头鼠窜,低声下气地:“公子啊你不能这么区别对待,我这不是着急吗!”
    “总有一天要把你连着你的那只鸡一起宰了。”楚晏清警告地看了一眼一边缩着头装听不懂的长鸣都尉。
    长鸣都尉的头动了动,转向看不见楚晏清的地方去了。
    “真是活阎王。”砚书逃窜了一圈,还是灰溜溜地跑了回来,低声腹诽道。
    楚晏清懒得理他,只问祁九辞:“后山有什么发现吗?”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锁灵阵。”祁九辞思索片刻,道:“早就有人在那里设了魇阵,请人入阵。”
    楚晏清闻言,突发奇想道:“为什么你从来不受魇阵影响?”
    “心志坚定。”祁九辞看了他一眼,续道:“我顺藤摸瓜,找到了阵眼,但一回头就发现你又昏过去了。”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道:“上次也是这样。”
    “......”楚晏清无奈扶额,他也不想一碰魇阵就倒啊,谁叫那魇阵偏偏谁也不找,就找他呢。
    祁九辞像是看破他心中所想,一言中的:“你心智不坚定。”
    “???”说好的清高孤冷呢,为什么他总觉着如今的祁九辞跟传言中的杀伐果决的罗刹判若两人呢?
    果然祁九辞和罗刹是不一样的。
    不多时,院外渐有人声喧闹,一直心不在焉的阿若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开门。
    “掌门的那两魂找回来了?”楚晏清看着阿若兴高采烈的样子,疑道。
    祁九辞微微颔首,答:“除去一部分魂灵受损严重的,大多已经找回来了。”
    正说话间,倾姒已然带着人进来了,她面上已不在有那种古怪的神色,自若道:“多谢罗刹仙尊。”
    楚晏清在一旁抗议:“还有我。”
    他可是为了他们再入魇阵,差点神魂俱灭呢。
    “这位是......”倾姒看着他,迟疑道。
    “鄙姓楚,名晏清。”楚晏清微微弯起眼,对她一笑。
    “仙名瑶台。”祁九辞忽地在一旁道。
    倾姒了然,对他深深一揖,恭恭敬敬道:“见过瑶台仙官。”
    楚晏清被她这一大礼吓得不轻,忙道:“可别折煞我了......我就一寻常凡人,不必如此拘礼。”
    倾姒却摇头,道:“君子当报恩于万一。”
    楚晏清拗不过她,只得作罢,道:“罢了罢了,平安无事就好。”
    阿若目光有些闪烁,她看着倾姒,欲言又止:“师姐......”
    倾姒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就向祁九辞等人辞别:“仙尊现在这里住上一些时日,有需要尽管吩咐便是。门派事务繁忙,我先行告辞。”
    说着,他身后的一众子弟纷纷作了揖,向他们告辞:“多谢罗刹仙尊,瑶台仙官救命之恩。”
    “......”楚晏清不忍卒睹,索性躲在祁九辞身后,眼不见为净。
    等倾姒带着人走后,阿若想急急跟上去,却又看了楚晏清一眼,有些犹豫。
    “你去吧。”楚晏清看她神色踟蹰,宽慰道。
    阿若闻言,便不作停留,便径直跟了上去。
    等二人回屋里的时候,却见砚书神色呆滞,双眼放空,呆呆地坐在地上。
    那几个傀儡已经被祁九辞放了,长鸣都尉也焦躁不安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楚晏清伸出修长的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傻了?”
    见砚书迟迟没有反应,楚晏清干脆利落地一拍掌:“埋了吧。”
    砚书忽地幽怨地看着他,活脱脱一个深闺怨妇的模样:“公子,你伤透了我的心。”
    楚晏清:“???”
    天地可鉴,他可是什么都没干。
    “你背着我偷偷做了神仙,留我一人孤苦伶仃地在这世上......”
    “没救了。”楚晏清如此置评,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捡了个傻小子回来。
    还是越来越傻的那种。
    祁九辞站在窗边,目光聚焦于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出神。
    一个傻一个呆,没救了,楚晏清心想。
    “陛下的孤魂找到了吗?”
    祁九辞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道:“不在这里。”
    不在姒门,那就只能在更渺远广阔之地——数千年来无人问津的巫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楚晏清长叹一声,双手合十,“但愿不要再碰见那什么劳什子的大巫,我可不想跟他再打一场。”
    “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事要问。”祁九辞沉吟片刻,道。
    “问掌门吗?”
    祁九辞颔首点头:“你还记得天山吗?”
    那楚晏清可再熟悉不过了,天山可是他看着长大的。
    “我疑心,姒门的掌门生生世世都是天山的转生。”
    “?”楚晏清听得云里雾里的,他记忆中的天山虽说香火不盛,但也未至沦落到香火断绝,贬官成人的地步。
    “你......你走之后。”祁九辞斟酌着用词,说:“天山也因犯事被贬了。”
    楚晏清更纳闷了,天山一向谨小慎微,在仙界的时候就不招惹是非,怎得就犯了事,还落下如此大罪。
    “我疑心你临走前告诉了她什么,听说她出事之时就赶了过去,没想到还是慢人一步,天山已被革除仙籍,贬为凡人了。”
    祁九辞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我一直在找她的下落,却苦于遍寻不得,几日前于锁灵阵中窥得她的残魂半魄,上面有天山身为仙官时尚未清除干净的痕迹。”
    “她当时一定留下了什么,但是随着她的消失一同埋没。那时她留了只小狐狸跟着我,引我去了昔日天山,才发现那座山早已被夷为了平地。”
    “有人要将往事一并掩埋在过去,借刀杀人未必不可能。将天山夷为平地,世间便不再有天山山神,天道不会留无用神,所以天山的陨落只是有人借天界规则的破漏之处故意为之。”祁九辞道。
    楚晏清顺着他的话捋清了思绪,却又深觉细思极恐。
    有人自远古洪荒之伊始便布下了一个包罗天地万物的局,上至天庭仙尊,下至黎民百姓,无所不有,无所不包。所谓傀儡之术只是一个诱饵,逼迫他们循着蛛丝马迹去探寻千年之前扑朔迷离的往事。
    “他布下这么一个局,就是为了看我们一步一步却又无可奈何地走入他设下的棋局。明知前路凶险却又不得不深陷其中,实为请君入局。”
    可这局中人并非糊涂,而是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趟入这趟浑水,就如飞蛾扑火一般,清醒地自取灭亡。
    此人心计之凶险,可见一斑。
    “我看到的魇阵并非全貌,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可能会有篡改,或者残缺。仅凭那一星半点想要窥得千年前的真相,简直天方夜谭。”
    楚晏清灵光一现,福至心灵:“所以我出事之前便早已料到了如今的局面,是故将揭示这场跨越了数千年之久的迷局的线索寄放在了天山那里。布局人知晓之后,便赶在你之前,先将天山贬去仙籍,落入茫茫人间,让你再也无迹可寻。”
    可百密终有一疏,谁又能料想到,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傀儡之术竟将天山在人间的转世暴露无遗,让本陷入绝境的罗刹有迹可循。
    楚晏清看向祁九辞,喃喃道:“那人也会想到,他在锁灵阵破开之时,一定有所感应。”
    他惊呼一声:“糟了!”
    倾姒带着弟子回首峰习武,阿若便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既不上前,却也不离远。
    待弟子各自散开练武之时,倾姒才看了阿若一眼,示意她来。
    阿若会意,避开人群,跟了上去。
    姒门的藏宝阁在离后山不远的地方,一座高可参天的大殿,顶头被仙山常年不去的祥瑞云气缭绕,似人间仙境。
    倾姒和阿若一前一后地进了藏宝阁。片刻之后,一道黑影略过,快得近乎只剩一闪而过的残影,肉眼未必能捕捉完全。
    “阿若,你......这些年,过得如何?”静谧的藏宝阁内,突兀地响起了倾姒如水柔和的声音。灯火昏暗,只照亮了一方狭隘天地。